第二天,小鱼儿就知道这里原来是“四海春饭馆”厨房,那圆脸汉子自然就是大师傅,名字叫张长贵。
于是小鱼儿就开始每天洗碗。他发觉个人若是躲在饭馆厨房里,那当真是谁也不会认出他来。
这饭馆生意并不好,客人散得很早,收炉子,张长贵常会拉小鱼儿陪他喝两杯,聊聊天。
小鱼儿喝酒虽不少,但说话却绝不超过三句。
有天,锅里油已热,张长贵突然肚子痛,抛下锅铲就跑
他既不生气,也不动。现在,他已懂得什事才值得他生气,像这种事你请他生气,他也不会生气。
厨房后门里,却探出张圆圆胖脸来,赔笑道:“对不起,没有看见你。”
小鱼儿笑笑道:“没关系。”
那张圆脸笑,缩回头,过两盏茶工夫,又探出头来,瞧见小鱼儿还站在那里,竟笑道:“这里还有些饭,你要是不嫌脏,就进来吃吧。”
小鱼儿又笑笑,道:“好,谢谢你。”
小鱼儿口气奔出数里,在荒凉江岸倒卧下来。
今夜,又是满天星光。
他做这件事,总算出口气,心里似已觉得轻松些,但却又有另个沉重担子加上去。
他知道自己这走,海红珠心必定已碎,他并未存心伤害这纯洁女孩子,但确已伤害她。
他仰天笑道:“你莫要怪,这也是没法子事……虽然也不愿意走,但行踪已露,再也没法子待在你那里。”
他既没有觉得有什不好意思,也不客气,走进去就吃,吃就吃八碗,吃完就站起来再笑笑,道:“多谢。”
那圆脸直在瞧着他,像是觉得这小伙子很有趣,小鱼儿拱拱手就要走,这圆脸汉子竟笑道:“那里还少个洗碗人,你要是愿意做,每天少不有你吃。”
小鱼儿想想,笑道:“吃得很多。”
那圆脸笑道:“开饭馆,还怕大肚汉?”
小鱼儿想也不想,伸手就提起水桶,道:“要洗碗在哪里?”
天上繁星,就像是海红珠眼睛,每只眼睛,都在流着泪,向小鱼儿流着泪,小鱼儿眼睛却闭起。
黎明时,小鱼儿已远远离开这地方。他茫无目地向前走,更穷、更脏,他都根本不放在心上。
这天,他来到个不算很小城镇——城镇大小,其实也和他没什关系,他根本就远离人群。
他不走大街,只走陋巷,他不知不觉在家厨房后门外停下来,这对他说来,真是种讥刺——所有高贵香气,都不能令他动心,但这世上最庸俗、最平凡味道,却诱惑他。
这厨房最大,香气也最浓,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也不知过多久,突然桶洗碗水倒出来,倒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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