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热,水也在冒着热气,但他脸上却连粒汗珠都没有。
他甚至还嫌不够热,居然还敲着木桶,大声道:“烧水,多烧些水。”
立刻有两个人提着两大壶开水从那窄门里出来,人是丁老四,另人面黄肌瘦,留着两撇老鼠般胡子,正是粮食行胡掌柜。
太阳刚好照在街心。
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但窗隙间,门缝里,却有很多双眼睛在偷偷地往外看,看个人。
看路小佳。
路小佳正在个六尺高大木桶里洗澡,木桶就摆在街心。
水很满,他站在木桶里,头刚好露在水面。
幸好傅红雪并没有拒绝,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她忽然发现他眼色不但残酷,而且还带着种比残酷更令人无法忍受讥诮之意。
他好像在说:“昨天你既然那样拒绝,今天为什又来找?”
马芳铃心沉下去。这无言讥诮,实在比拒绝还令人痛苦。
傅红雪看着她,忽然道:“只有句话想问你——你是为你父亲来求?还是为你自己?”
所以你就算杀他对你也没什好处。”
傅红雪目中也露出种残酷笑意,道:“你是不是在求不要杀他?”
马芳铃道:“……是在求你,从来没有这样求过别人。”
傅红雪道:“你以为会答应?”
马芳铃道:“只要你答应,……”
套雪白崭新衫裤,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桶旁木架上。
他剑也在木架上,旁边当然还有大包花生。
他伸手就可以拿到剑,伸手也可以拿到花生,现在他正拈起颗花生,捏碎,剥掉,抛起来,张开嘴。
花生就刚好落入他嘴里。
他显然惬意极。
他并没有等她回答,问过这句话,就转身走,左腿先跨出步,右腿再慢慢地跟上去。这种奇特而丑陋走路姿态,现在似乎也变成种讽刺。
马芳铃用力握紧她手,用力咬着牙,却还是倒下去。
砂土是热,又咸又热又苦。她泪也样。
刚才她只不过是在可怜自己,同情自己,此刻却是在恨自己,恨得发狂,恨得要命,恨不得大地立刻崩裂,将她埋葬!
刚才她只想毁那些背弃她人,现在却只想毁自己……
傅红雪道:“你怎样?”
马芳铃脸突然红,垂着头道:“就随便你怎样,你要走,就跟着你走,你要到哪里,就到哪里。”
她口气说完这些话,说完之后,才后悔自己为什会说出这些话。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她真心想说。
难道这只不过是她在试探傅红雪,是不是还像昨天那急切地得到她!
用这种方法来试探,岂非太愚蠢、太危险、太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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