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诏。六百里加急。
端望龄从函件表皮沾染风尘中感受到紧急,于是他胸口开始跳动得厉害,似乎正有数匹精壮驿马奔腾而过。
端望龄战战兢兢地展开密诏,逐字逐句地阅读。待将信笺重新叠合之后,他知道自己即将踏上条陌生而遥远路途,这条路途没有确切终点,只能含糊其词地用两个字来概括——辽东。
是夜,端望龄就点齐所辖人员开始马不停蹄跋涉,出喜峰口,渡滦水,过抚宁,越山海关,路尘土飞扬。
端望龄无暇去欣赏沿途景致,尽管这片苍劲十足土地与他自幼生长南国是如此大相径庭。
少安毋躁。”
——所有事情,都始于百年以前那个阒静无比夜晚。
时任清宫内务府营造司主事端望龄,在熟睡之时被阵飘忽嘈杂声响惊醒。
不久之后,府上仆役躬身前来禀报,言说宫中遣人传唤,命其即刻启程前往觐见。年近不惑端望龄顿觉诚惶诚恐,经年仕途生涯已然将这位耿正书生变成惊弓之鸟,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噤若寒蝉。
端望龄系出名门,端家族在浙江金华盛名在外,祖上共有五人入值翰林院,进士及第者更是不胜枚举。
可是,端望龄全然不去理会。不是不想,是不能。因为他深知此行意义所在——这或许关乎到个即将坍塌帝国命运;又或许,这仅仅只是自己耸人听闻妄断,而他在意,不过是自己身家性命而已。
数日风餐露宿之后,端望龄终于带领诸人来到他们第个目地。
在这片远离皇城边陲之境,树木参天,遮天蔽日,统治着这个国家先民们用“窝集”来称呼满眼壮阔。
因此,考取功名几乎成端家子孙无法摆脱渊薮。然而,端望龄自幼便深喜营造之学,凡此与之相关事物无不涉猎,年至弱冠便已精进非凡。须知这“营造”之事并非容易,大兴土木,庙堂建筑,皆需匠心。
尤其是身处内务府,掌事宫廷缮修,任何差池都意味着身首异处,根本就是实实在在如履薄冰。
为此,端望龄在随来人赴宫道路上思绪蓬勃,他开始对自己命运感到隐隐不安:眼下正值天降丧乱,就连皇帝咸丰爷都为躲外夷联军之锋芒暂避热河,各路滋事匪逆更是此起彼落,如此关头,急招他个小小营造司主事作何差遣?
在接下来路途中,这般难以抗拒猜测让端望龄身陷其中,它们如同丛野草般在他头颅之中茁壮生长开来,以至于在面见内务府总管时,繁缛不堪朝服下摆差点就将他绊倒在地。
然后,端望龄看到张眉头紧蹙脸颊,而总管大人递给他廷寄时双手所展现颤抖,更是让他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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