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把自行车推进屋,那年头自行车是家里最值钱东西,单位发丢不起,不敢放门口,推车进屋问媳妇:“咱家门口狮子哪去?”
媳妇说:“白天胡同口修路,让干活儿搬走填路坑。”
郭师傅说:“哪有这毁东西?那石狮子比师傅师傅师傅岁数都大,凭什让他们拿去填路坑?”
媳妇说:“那又不是咱家东西,也不好管。”
郭师傅说:“可惜,哪天得给它刨出来。”
媳妇说:“老郭你可别多事,小心让人把你举报,快洗把脸,先吃饭,哪天你得空,把胡同里那棵石榴树拔才是正事。”
斗姥庙胡同有株石榴树,是株死树,早不结果实,老天津卫人迷信,忌讳自己家门口有石榴树,石榴包开里头全是子儿,也叫百子果,百字发音同败,百子就是败子,绝后意思。
郭师傅说老娘们儿迷信,没再理会,他洗脸吃饭,哪里想得到,门口那只石狮子没不要紧,夜里可就有东西进屋来找他。
当天晚上在家吃饭,媳妇煮荷叶粥,过去老百姓夏天喜欢煮这种粥,先把米熬开花,粥汤滑腻黏稠,将折去根茎荷叶盖在粥上,过会儿,那热气腾腾白粥,就变成浅浅绿色,荷叶香气随之溢出,这时撤火端锅,盖上锅盖闷着,闷到荷叶香气,全散到粥里,那种特有香醇,只要吃过口,永远也不会忘掉,端上桌配盘拿醋和辣油拌过萝卜丝,就着棒子面饼子吃,老百姓家再普通不过粗茶淡饭,吃饭时,郭师傅看连雨天气候潮湿,家里墙皮脱落好几处,想哪天找个空,重新裱糊下,想到这不免跟媳妇感慨几句,可惜他那裱糊扎纸活儿手艺,如今只能用来糊墙皮捏纸盒,又和媳妇商量明天晚上吃什饭,媳妇打算做麻酱面,让他转天下班回来顺道捎二斤切面,再不然便是榆树钱糠窝窝头,夏天家常便饭也无非就是这几样。郭师傅说:“你身子不好,也不能总吃这些,得吃点好补补,往后还指望你生个男半女,不争是男是女,有这个子女,等咱们死后,坟前也好有个拜扫之人。”
两口子说着家里过日子琐事,早把那石狮子忘到脑后去,吃完饭,媳妇收拾碗筷,外头阴雨连绵,郭师傅坐在前屋糊纸盒,告诉媳妇明天会卖些白羊头肉带到家当晚饭,郭师傅知道有个做白水羊头马回回,家传六代,推车摆摊卖羊头,手艺当真是绝,人家做白水羊头肉,切得其薄如纸,撒上椒盐面屑,堪称滋味无穷,夏天讲究冰镇,没尝到味道,光听他那吆喝声都能勾走人魂儿,郭师傅爱吃会吃也懂吃,只是没钱,说起这些头头是道,等明天收摊买人家卖剩白水羊头肉,不仅便宜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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