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天夜,石碗西侧半汤药结层薄冰,东侧半则温热如初。将阴阳二炁集于指尖,搅匀汤药,点儿点儿地喂入罗沄口中。
刚喂半,她就轻蹙眉尖,在怀里咳嗽起来,耳垂上碧蛇跟着咝咝吐芯。虽然并未醒转,已让大喜过望。
康回却在镜子里冷笑不止,说蛇族妖女心狠手辣,最喜欢恩将仇报,将她救活,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
喝完药汤,罗沄依旧沉沉熟睡,脸上冰霜尽融,身上蛇鳞开始逐渐淡去,恢复为莹洁光滑肌肤。
蜿蜒蛇尾也渐渐变为修长秀美双腿,黑发斜披在赤裸身上,随风拂舞,春光若隐若现。
灿烂,不周山依旧高不见顶,崎崛峭拔,参差绵延,像道巨大金色屏障,横亘在苍天与云海之间。
阵狂风刮来,异香扑鼻,上方凸出冰岩上,姹紫嫣红地开着几千朵奇花,仿佛霓霞缭绕,又如火焰摇曳。那些花都并蒂而开,双瓣双蕊,应当就是康回所说“女娲花”。
采几十朵最为艳丽,兜入衣袖,贴在绝壁上稍作休息。大风呼啸,衣衫猎猎,脚下只要稍打滑,便不知被刮飞出多少里外。
从没有在这高地方俯瞰过世界。
万里无垠,云海翻腾。朝南远眺,依稀能看见淡淡青色,不知是海,还是哪片大荒山脉。
心里怦怦乱跳,不敢再看,将“太极镜”揣入怀里,继续闭目端坐,修炼元炁。但不知为何,脑海中全是她海棠般娇媚容颜,心猿意马,杂念纷至,始终无法进入空明之境。
过几个时辰,困意上涌,渐觉疲怠,索性蜷身而卧,迷迷糊糊地做起梦来。
梦里,仿佛变成伏羲,坐在女娲花盛开
这景象如此辽阔、壮丽、而又……寂寥。阳光将影子照在身旁石壁上,整个天地,苍茫得仿佛只剩下个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相伴左右,只有这呼啸不息风。
突然觉得阵窒息悲凉与难过。几千年前,当伏羲在这里种下女娲花,是否也曾有过高处不胜寒感慨?如果有天,终于登顶昆仑,俯瞰苍生,是不是也如此刻般孤单?
在这浩瀚无边宇宙面前,生死、成败、爱恨、荣辱……都显得如此渺小而微不足道,就像女娲花芬芳,随风而来,随风而散。
不敢多想,深吸口气,重新往下冲去。摆脱狮龙兽纠缠,风驰电骋地冲入“水火海窍”,顺着滚滚涡流直达海底,果然瞧见无边无际白沙上,摇曳着丛丛双叶双枝、黑白两色阴阳草。
回到崖洞,依照康回指点,将采撷来阴阳草与女娲花起烤制研磨成粉,在滚水中煮沸,又用小火熬六个时辰,倒入石碗,置于不周山阴阳分界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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