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迦兹体育馆路上,每当卡车避开坑洞或者车轮压上石块,车斗上玛丽雅姆就会颠簸起来。她尾骨被簸得发痛。个持枪年轻塔利班坐在对面监视她。
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友好,他眼眶很深,眼神明
,他们给她份文件,要她在自己供词和毛拉判决之下签字。在这三个塔利班注视下,玛丽雅姆写下自己名字——玛,丽,雅,姆。签名时候,她想到上次在文件上签名是在二十七年之前,在扎里勒桌子上,在另个毛拉关切注视之下。
玛丽雅姆在监狱呆十天。她坐在监房窗边,望着院子里监狱生活。当夏风吹起时,她看着些碎纸片在风中疯狂地旋转,会朝这边飘动,会朝那边飘动,飘过监狱高墙。她看见风儿卷起尘土,卷着它猛烈地旋转着扫荡过院子。每个人——那些卫兵、囚犯、孩子和玛丽雅姆——都降低脑袋,抬起手臂挡在面前,但却挡不住尘土。风儿把尘土吹进他们耳道和鼻孔之中,吹落在他们睫毛之上,吹进他们嘴巴之内。只有到黄昏,风儿才会平息。如果夜里刮起和风,它会轻柔地吹拂着,好像为弥补它同胞白天过错样。
玛丽雅姆在瓦拉雅特最后日,娜格赫玛给她个桔子。她把桔子放在玛丽雅姆手中,让她手指握紧它。然后她泪水夺眶而出。
“你是这辈子最好朋友。”她说。
在那天剩下时间里,玛丽雅姆在铁窗旁边看着外面囚犯。有人在煮牛肉,股带着孜然香味炊烟和热气从窗口飘进来。玛丽雅姆能看见几个孩子在玩蒙眼睛游戏。两个小女孩唱着首歌,玛丽雅姆记得她小时候听过,记得当时她和扎里勒坐在溪边石头上钓鱼,他唱这首歌给她听:
盆儿盆儿像百合
安然伫立泥路旁
鱼儿盆沿来解渴
掉进水里扑通响
最后那个晚上,玛丽雅姆做些并不连贯梦。她梦见些石头,总共十块,排成列。扎里勒又变得年轻,脸上挂着胜利微笑,下巴笑出道缝,身上有几块汗渍,外套甩在肩膀上;他终于开着那辆闪亮别克路王轿车来接走他女儿。法苏拉赫毛拉转动念珠,和她起沿着山溪走,他们两人影子滑过水面,滑过长满青草溪岸,溪岸上散落着些蓝紫色野生鸢尾花,在梦中,它们发出丁香芬芳。玛丽雅姆还梦到娜娜站在泥屋门口,用听起来微弱而遥远声音呼唤她回家吃晚饭;而她则在片凉爽杂草丛中玩耍,那儿有慢慢爬行蚂蚁、匆匆移动甲虫和到处跳来跳去蚱蜢。有人费劲地推着辆独轮车沿着泥路上山,发出辘辘声音。牛脖子上铜铃叮当、叮当响。绵羊在山坡上咩咩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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