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多。”
“见过穿其他制服,没见过穿铁路制服。”
“也许别人见过穿铁路制服。”
“在这里很久,没见过,别人也不会见过。”
“也许他换衣服。”
“名字在这里没有用。”
“他六十多岁……”
“这里人看不出年龄。”
看着在远处和近处走动骨骼,确实看不出他们年龄。眼睛只能区分高和矮,宽和细;耳朵只能区分男和女,老和小。
想到父亲最后虚弱不堪模样,说:“他身高米七,很瘦样子……”
寻找父亲,在这里,在骨骼人群里。有个奇妙感觉,这里有他痕迹,虽然是雁过留声般缥缈,可是感觉到,就像头发感觉到微风那样。知道即使父亲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但是他会眼认出。迎着骨骼他们走去,有时候是群,有时候是几个,自展览地站在他们前面,期望中间有个声音响起:
“杨飞。”
知道这个声音会是陌生,如同李青声音是陌生那样,但是能够从声调里分辨出父亲叫声。在那个离去世界里,父亲叫声音里总是带着亲切声调,在这个世界里应该也是这样。
这里四处游荡着没有墓地身影,这些无法抵达安息之地身影恍若移动树木,时而是棵棵分开树,时而是片片聚集起来树林。行走在他们中间,仿佛行走在被砍伐过森林里。期待父亲声音出现,在前面、在后面、在左边、在右边,名字被他喊叫出来。
不时遇到手臂上戴着黑纱人,那些被黑纱套住袖管显得空空荡荡,知道他们来到这里很久,他们袖管里已经没有皮肉,只剩下骨骼。他们和相视而笑,他们笑容不是在脸上表情里,而是在空洞眼睛里,因为他们脸上没有表情,只有石头似骨骼,但是感受到那些会心微笑,因为们是同样人,在另外个世界里没有人会为们戴上黑纱,们都是在自己悼念自己。
“这里人都是很瘦样子。”
看着那些瘦到只剩下骨骼人,不知道如何描述父亲。
他问:“你记得他是穿什衣服过来?”
“铁路制服,”告诉他,“崭新铁路制服。”
“他过来多久?”
个手臂上戴着黑纱人注意到寻找眼神,他站立在面前,看着他骨骼面容,他前额上有个小小洞口,他发出友好声音。
“你在找人?”他问,“你是找个人,还是找几个人?”
“找个人。”说,“父亲,他可能就在这里。”
“你父亲?”
“他叫杨金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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