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箱柜告诉林祥福,他只是个软木器匠,木工这行里最上乘是硬木器匠,专做硬木器具,软木器具自然也能做,他说这硬木器匠不但能整理旧器如新,反过来还能做新者如旧。陈箱柜说木工行里最下等是洋木器匠,他说自从洋人个个来到京城,京城是世风日下,风行起洋式木器来,像他这等技艺木匠,也算是数得上来人物,最后也落魄得没有雇主,陈箱柜说到这里脸苦笑,感叹世事变幻莫测,他说:
“平常木器已不许随便用钉子,硬木器是连楔子都很少用,那些洋木器都是钉子敲打出来。”
头大汗,母亲出现在门口,儿子像父亲那样酷好木工活让她深感欣慰,她用赞许语气说:
“纵有万贯家产在手,不如有薄技在身。”
破财之后林祥福时常想起这句话,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多家产也会有败落天,古往今来方圆百里都有这样例子。人生在世祸福难测,有门技艺在身能够逢凶化吉,技艺是怎也不会败落。林祥福觉得自己木工技艺应该更上层楼,应该继续去拜师学艺。
冬去春来,门前冰雹终于开始融化,树木生长出绿芽,大地开始复苏,鸟儿飞来,在林祥福家屋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林祥福牵着那头红缨飘飘铃铛声声毛驴,走上村口大路。
他四出拜师,都是技艺高超木匠师傅,他见到第个是离家十多里陈箱柜,那是个柜箱匠,也会做桌椅板凳,方圆百里之内木匠里只有他去过京城,他是见过大世面。他在京城见过皇帝出行,这是他生里弥足珍贵经历,他见到林祥福说第句话就是:
“你见过皇帝出行吗?”
林祥福见到他时候,他正在收拾只旧木箱,边吸着旱烟,边干着活,边滔滔不绝向林祥福说着皇帝出门情景,他告诉林祥福,最先出来不是皇帝,是皇帝佩刀,由奏事官庄重捧出来,奏事官高呼声“刀下来”,皇帝佩刀出来之后,皇帝才会出来。
陈箱柜年过五旬头发花白,他向林祥福讲述皇帝出门情景时不断吞咽口水,仿佛他说不是皇帝正在出门,而是皇帝正在用膳,皇帝出门时八面威风仿佛是山珍海味,他描述皇帝前呼后拥队列时,仿佛是在清点满汉全席道道菜肴,陈箱柜浮想联翩口水横流。
林祥福在陈箱柜滔滔不绝讲述里目瞪口呆,这是他前所未闻事,更让他目瞪口呆是陈箱柜手艺,说话间就将只旧箱子收拾整理得跟新箱子样。听到林祥福赞叹后,陈箱柜淡然笑,他对林祥福说:
“干们这行,不光要做衣橱箱匣桌椅板凳,还要学会特别本领,就是能收拾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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