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后,李光头每次提起他继父宋凡平时,只有句话,李光头竖起大拇指说:
“条好汉。”
宋凡平在那个其实是监狱仓库里饱受折磨,他左胳膊脱臼以后逐渐浮肿,他哼都没哼声。他直在给李兰写信,他是在桥上挥舞红旗那天写第封信,这是他最为风光时候,所以他信也是写得激情四射。李兰在上海医院病床上第次读到个男人来信,而且是封令人亢奋信,李兰像是吃着激素似读完它:李光头生父从来没有给李兰写过信,那个淹死在厕所里男人最浪漫时候,也就是在深更半夜敲打着李兰窗户,想把她勾引到稻田里去搞次野合。所以当李兰拿到宋凡平第封信时,竟然满脸通红。后来宋凡平信封又封地来到她手上时,她仍然会脸红心跳。
这时候宋凡平已经被打倒,为让李兰在上海安心治病,他信仍然写得激情四射,他没有告诉李兰实际情况,他在信里把自己写得越来越好,让李兰觉得他在文化大g,m洪流里正红得发紫。当宋凡平被关进仓库,左胳膊被打脱臼后郎当起来时,他右手还在编造自己风光。后来这些信是李光头和宋钢替他寄走,两个孩子走到仓库大门口,长头发孙伟父亲把信交给他们,他们再去邮局。宋凡平自己寄信时候,习惯将邮票贴在信封右上角。李光头和宋钢去寄信时,不知道邮票应该贴在什地方?他们看到个寄信人将邮票贴在信封背面,那次李光头就这样贴上去。下次轮到宋钢贴邮票,他看到别人将邮票贴在信封口上,他也贴在封口上。
当时李兰已经无法在上海安心治病,医院里每天都有批斗会,她认识医生个个被打倒。她忧心忡忡,她想回家。可是宋凡平来信不同意她回家,希望她在上海将偏头痛彻底治愈。李兰在医院病床上度日如年,她把宋凡平来信读不知道有多少遍,她都能倒背如流,这是她在上海孤独人时全部安慰。
李兰也把那些信封看遍又遍,她发现从某天开始,邮票位置变,先是在信封背面,接着又在封口上。当她接到封邮票在背面信时,她就会默默告诉自己,下封信邮票定在封口上。
李光头和宋钢每人轮流贴次邮票,轮流将信塞进邮筒,他们轮流从来没有出过错,这就让李兰隐约感到不安,而且这样不安与日俱增。她开始想人非非,开始忧心失眠,她头痛自然也就加剧。对宋凡平百依百顺李兰,第次用斩钉截铁语气写信。她告诉宋凡平,因为文化大g,m,已经没有医生来她们病房,她已经决定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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