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头和宋钢永远都不知道是什力量让李兰如此坚强,从她走出长途汽车站看到李光头和宋钢哇哇大哭,直到跪在地上将染上血迹泥土包起来,回到家中又看到血肉模糊尸体,再去买回来具薄板棺材,让棺材铺四个男人将宋凡平膝盖砸断,她始终没有哭叫。听着宋凡平腿是如何被人砸断时,李光头和宋钢几次张大嘴要哭出声音来,可是想到李兰说过话,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在哭,他们嘴巴又合上。
这天晚上李兰做顿豆腐饭,这是们刘镇风俗,办丧事人家都会做这样顿饭。李兰做大盆豆腐放在桌子中间,还有碗炒青菜。天黑灯亮以后,三个人坐到桌子前,宋凡平棺材就在旁边,碗油灯点亮放在棺材上,这是长明灯,照亮宋凡平走向阴间道路,宋凡平就不会被绊倒。
整整个下午,李兰没有说话,李光头和宋钢也不敢说话,家里无声无息。直到李兰做饭炒菜时,两个孩子才听到声响,见到升起来热气。这是李兰从上海回家后第次做饭,她站在煤油炉前泪水长流,可是她手没有次举起来,没有擦过次眼泪,当她将大盆豆腐和碗青菜端到桌子上时,李光头和宋钢看到她泪如泉涌,她在给两个孩子盛饭时仍然泪如泉涌。然后她转身去拿筷子,她在灯光阴影里站很久,她拿着那六根树枝继续泪如泉涌地走到桌前,她脸上表情像是睡梦中表情,她泪如泉涌地在凳子上坐下来,泪如泉涌地看着手里树枝,宋钢声音哆嗦地告诉她:
“这是古人用筷子。”
她泪如泉涌地看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告诉她筷子来历后,她终于举起手,擦起满脸泪水,她擦干净脸上泪水以后,将古人用筷子分给李光头和宋钢,她轻声说:
“这古人用筷子真好。”
说完她转身看着棺材微微笑,她微笑亲切得就像是宋凡平坐在那里看着她。然后她端起饭碗,她重新泪如泉涌,她边流着泪,边吃着饭,点声音都没有。李光头看到宋钢眼泪也流到饭碗里,于是他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三个人无声地哭着,无声地吃着。
吃完豆腐饭第二天早晨,李兰认真地洗脸梳头,把自己收拾干净后,拉上李光头和宋钢手,昂首挺胸地走出家门。她拉着两个孩子走在文化大g,m街道上,在满街红旗和满街口号里旁若无人地走去,很多人对着她指指点点,她视而不见。她先去布店,别人在那里买都是做红旗和红袖章红布,李兰买是黑纱和白布。布店里有人好奇地看着她,有人认出她是宋凡平妻子,走到她身旁举起拳头喊着打倒她口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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