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良久,皇帝终于再度开口,却不再言国事:“阿元后事,也该打算着办。朕还是想追赠他郡王爵
二十余载,皇帝从未自他脸上见过如此单纯喜悦,余光瞥见杜蘅奏章上“全其天真”语,忽而稍感后悔。嘴唇动动,似是有话想说,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眼看他接着往下诵读。
托举着毕其功于役大捷军报皇太子面色刹那煞白,他抬头,不可思议地茫然望着皇帝,还没来得及说什,口鲜血突然喷涌而出,洒得公文上斑斑点点,尽是赤痕。
写就捷报千万人殷殷碧血,于是如此这般,又添加上微不足道笔。
他反应如此激烈,皇帝慢慢蹙起眉头,敕令道:“叫太医过来。”
定权慢慢引袖,拭掉唇边血痕,举手向殿外厉声阻止道:“不必,都退下!——今晨,陛下就知道。”
到,是个朱批“可”字。
定权将奏本送回御案,淡淡笑道:“如此也好。”
皇帝道:“他说话没有错。但是朕换卫缘故,换卫苦衷,他未必能够解。朕想问问你,他不能够,你能否。”
定权疲惫点点头。
皇帝把弄着案上朱笔道:“如今你两个兄弟都已经不在,已经没有人可以威胁你。朕还是从前那句话,上十二卫你应该没有本事染指,那二十四京卫中,究竟是哪几个,你们约定如何系联?你这里实话告诉朕,朕仍可以按他说法,网开面。”
皇帝点头道:“不错。”
定权冷笑道:“今晨,陛下替去东宫卫。”
皇帝望着他,默坐不言。
定权只觉胸臆间局促憋闷到极点,试着喘两口气,似是想笑,最终却端正面色,举手加额道:“臣谨为陛下贺,外无将无相,内无妻无子,千秋万岁,独上天宫。”
皇帝冷眼相对,置之漠然,皇太子似乎也逐渐平静下来。殿内静得可以听得见皇帝呼吸时胸臆间气促声。
定权望着案上银釭中跳动烛火,似是眩晕,举手伸掌,抵住自己额头,良久方道:“京卫,陛下不是已经在着手整顿更换。列土之滨莫非王臣,欲左欲右皆可网罗,何必还在意这些无用书生妄语。”
皇帝面色阴郁,摇头道:“你是在逼迫朕,bao殄天物?”
定权重复道:“臣?逼迫陛下?”
皇帝凝视他,终于捡起另份公文,似是直奏军报,道:“这是今晨送来,你也看看吧。”
定权上前接过,抖着手略翻动,黯淡双目忽然光彩波动。虽于御前,虽已至此形势,却不禁忘情以至于泣下,含泪展颐道:“百年事业,不想完成于当代。则国家虽忍痛至此,虽牺牲至此,复又何憾?此陛下齐天洪福,宗庙社稷之幸,天下苍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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