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岸忍着疼,急促地呼气吐气,好一会儿终于缓了过来。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栗色头发小圆脸的Omega正坐在隔壁床上看着他,旁边陪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板寸头Alpha。Alpha身穿信息素隔离服,颈后贴了一块抑制信息素释放的透气封胶,肌肉发达,形象粗野狂放。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怀中抱着一个娇小的婴儿,弯折的胳膊悠悠摇晃,仿佛一只钢铁摇篮。
越过他们,何岸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
这是一间六张床位的病房,住的都是刚生完孩子的男性Omega。大约是价格低廉的缘故,病房面积不大,Omega、Alpha、新生的婴儿、前来探访的亲友共处一室,十七八个人挤得满满当当,气氛介于热闹和吵闹之间,没有一刻是称得上安静的。
廉价病房不保护隐私,每张床位悬挂三条横杆,把横杆上的挂帘放下来,就算搭出了一个临时小隔间。
何岸苏醒那天,已经是新年的元月一日。
他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宽而长的素白带子,无边无际向两侧延伸开去。目光稍一聚焦,头顶一盏裸露的日光灯管刺痛了他的双眸。
长久沉睡过后又遇亮光,大脑一阵一阵强烈晕眩着。何岸不知年月,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却没有变——他伸出手,摸了摸肚子。
那儿平平坦坦,不再有高隆的弧度。
铃兰?!
小圆脸Omega床边有一张婴儿床,何岸回头一看,自己床边也有,铺着柔软的淡蓝色海绵垫子,只是里头空空的,不见铃兰。他揪心于孩子的安危,不免焦急起来,想找个医生问一问情况。
正在这时候,程修端着一份盒饭,嘴里叼着一根鸡毛菜,从外面游荡进来了。
“何岸?”
看到他,程修双眼瞪大,惊喜地叫道:“你醒了?!”
话音刚落,那根鸡毛菜就像兔子嘴里的干草,一截一截飞快缩短,三秒后彻底消失。程修喉结上下一动,抹干净嘴巴,闪现到何岸床边,关切地四处打量:“你怎么样了?
他心里一慌,瞬间只觉身体下坠,惊惧中五官皆醒,耳朵里突然涌入了大量杂音:交谈声、行走声、杯碗碰撞声、婴儿啼哭声……吵嚷而混乱,堪比大型农贸市场。紧接着,他的鼻子闻到了各种融合在一块儿的气味:奶香、饭菜香、消毒水的呛鼻味道,隐约还有Omega温和的信息素气息。
频频有人影在眼前闪过,何岸看不清楚,想坐起来问问情况,腰部刚一用力,小腹立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
“啊!”
他失声呻吟,跌回了枕上。
“哎,你醒了啊?”旁边一个清亮活泼的嗓音说了话,“先别动,好好躺着,你肚子上还有刀口呢,小心别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