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晏琛回头望向那棵已经顶出泥土小笋,心里不由觉得歉疚。
大雪封城,天寒地冻,它本该好端端睡在泥土里,等待早春雪融后温暖节气,可惜自家孩子太饿,遇着灵气和养分就来者不拒,滴滴吮得干干净净,害这无辜小家伙在两个时辰之内拔高两寸。
眼下若是春天就好。
从前他兄弟姊妹们出笋,哪棵不是乖乖巧巧,自行饮露沐风长成幼竹,哪里需要耗费父母半分力气?
他笋儿,好点也不学,坏全学来。
腹部腰带是他两个时辰前亲手束,那时尺寸刚好,此刻却深深嵌进肉里,像道捆仙索,要把里头孩子活活勒死。
晏琛冷汗淌额,咬紧牙关,努力屏息收腹,手撑着地面,手绕到腰后想方设法扯带子。扯半天,腰带还没松,气已快要屏不住,他猛地吸进去大口,紧跟着就是声哀嚎,捂着颤动不已小腹险些哭出来。
又胡乱扯几把,大抵是老天也瞧他可怜,让他瞎猫撞着死耗子,三两下扯散。
晏琛梦绵长,深浅跨三百年。等睡足醒转,耳边没听到鸡鸣,立刻知道错过五更。
东方刚破晓,晨光正熹微。他睁开双眼,头顶高悬星河已然淡去,暗云转白,冰结湖面之上缭绕着层浅浅寒霜。
体内灵气鼎盛,舒缓流转,点儿也不觉得倦乏。
晏琛往脚边泥土扫眼,想瞧瞧笋儿这夜休息得如何,突然间双目睁大,三魂吓去两魂半!
他笋儿……破土。
腰带扑簌落地,圆鼓鼓肚子应声膨出来,像只盛满水小皮壶,沉甸甸地晃悠着。笋儿摆脱束缚,惬意极,自在地舒展开小手脚,不安分地扭扭。
晏琛第次感觉到胎动,动静还不小,便诧异地撩开衣衫探进去,来回抚摸小腹。
白皙肚皮软绵绵,热乎乎,隆成座小雪丘。笋儿扭动时候,仿佛藏在雪丘里兔子受惊扰,灵巧扑腾,蹬落簇簇雪团。
最微小雀跃被宁静覆盖,只有父亲能感知到。
晏琛扶着青竹起身,站在那儿,双手捧着肚子呆呆打量,有点不太适应凸起弧度,扯过衣物遮遮,好像也不太遮得住。他没办法,环顾四周,弯腰拾起那条狐绒氅子,把自己裹成只胖粽子,才算勉强遮掩身形。
不但破土,还往上猛窜两寸多。
他完。
晏琛哪里还敢迟疑秒钟,慌慌张张挣脱竹身,化出人形。
灵息刚从竹壁渗出,他便隐约感到腹痛。随着灵气聚集,腹痛越发强烈,内外齐作动,竟疼得不可忍受。等双脚终于落地,他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口,膝盖蓦地软,就抱着肚子栽进雪地里。
怎会这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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