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卡住,留给陆桓城尺余宽视野。隔着千百重迷濛雨幕,他视线定格在门边道窄窄屋檐下。
晏琛模糊而瘠瘦身影,像个快要融化
院门背后,多半已是株病弱、萎靡、茎叶卷皱花儿。五天枯水和阴霾,掠尽少年璀璨生命力,是责罚,更是草木成精证据。弑杀罪名板上钉钉,轻易不得翻案。他穿过半座城池,穿过漫水野郊,不顾切地赶来这儿探望,除瞧眼濒死少年,又能做什?
什也做不。
是非对错,心怀明镜。纵然旧情难忘,他也无法辜负母亲,宽容地饶恕晏琛不死。
在推门刹那,陆桓城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此行是诀别,也是送葬,唯独不是施以援手、让晏琛重归枕畔契机——逝去必会逝去,抽刀断水,欲截流而徒劳。
他再喜欢晏琛,也留不住。
浊流汤汤,混着草芥和砂石从山峦两侧冲刷而下。骏马四蹄没入积水,陷进软泥,越至密林深处,行路越加险阻。
陆桓城未着蓑笠,艰辛跋涉到小院门前,里外衣衫皆已湿透。
他翻身下马,正要伸手推门,掌心触到潮湿尖刺,动作忽而顿,止住前行脚步。
赶路时,他心里只有个念头——想见晏琛。而临到终点,距离只隔道门槛,他却情怯意烦,万千种猜测不可避免地涌上心头,像乱蓬蓬丛蔓生野草,挡在未知沼泽前方,教他心存畏惧,不敢冒失闯入。
陆桓城想见到,是个安然无恙晏琛。
毫无意义。
风雨兼程地奔波至此……毫无意义。
陆桓城迷惘地站在门前,手指微微弯曲,就要退缩离去。正在这时,院内突然传出声凄楚哭喊,寒瘆不忍卒听。
他惊得手臂发颤,五指用力,锈钝木门应声而开。
陆桓城从来不知道,晏琛丝缎样柔软嗓子竟能叫得这般尖锐,像根磨尖针,穿透被哗哗雨声麻痹耳膜直刺心扉深处,又哀怆地颤低,急喘恸哭起来,每声都饱含绝望,令人摧心剖肝地痛。
愁眉苦脸,摆出副委屈小模样,不开心地窝在床头揪被子,嘴里碎语不断,怨他,骂他,咒他。见人来也不相迎,赌气头蒙进被褥里,死活不愿出来。被强行抱入怀中,便用拳头卯足力气狠砸,说恨他丢下自己孤身人,整整五天,竟不肯亲自来瞧眼。
缺活水,缺暖阳,可他晏琛依然是神采奕奕。
什草木成精,不过是个荒诞误会。
若是这样,他会欢喜到哭泣,任由晏琛发泄报复。折腾完,便做低身段,低声下气地恳求他回家。从今往后冰释前嫌,捧在掌心里好好疼宠,用辈子弥补这五天冷落。
可这线希望……渺茫得近似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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