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温柔地亲亲他,用红帕子妥帖地裹起来,放入被褥,轻轻掖实被角。
他不会再睹物思情,也不会再想念陆桓城。
这条喜帕,从此就只是笋儿襁褓。
门槛尺高,似座玲珑短屏。笋儿躲在后头,风吹不着,雨淋不到,安安稳稳正宜安眠。晏琛躺在门外,身子软塌塌,脸颊枕在门槛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孩子,眼里光采闪烁,是熄灭前最后次耀眼跳动。
喜帕赤艳,衬得孩子小脸红扑扑、粉嫩嫩,像极刚出锅糯米团子。
大风急,晏琛舍不得笋儿受冻,小心翼翼将他护在怀里,五指抠土,手肘撑地,拖着具比浸水棉花还要沉身子,硬生生地往回爬。
孩子已经诞下,鲜血却没能止住,体内像破开道裂口,涌泉似地往外流血。
七八尺距离,晏琛爬约莫盏茶时间,下半身浸泡在血泊中,雨水也冲不淡那湿黏触感。他精神愈发不济,心跳虚浮,呼吸艰难,眼前时而青光炫目,时而晦暝难辨,又觉得倦意深浓,压着两片眼皮沉沉地往下盖。
他必须用尽全部意志力,才握得住仅剩几缕缥缈灵息,不让它们游离到身躯之外。
这不仁不善世间嫌他停留太久,已经开始驱赶他。
笋儿长得与晏琛很肖似,睫毛纤长而卷翘,嘴唇不自觉地嘟起,随时都诱人去亲他,唯独鼻梁稍微平点儿。不过他还小,等他长大,鼻梁自然就会挺起来,会像爹爹样好看。
晏琛怕孩子着凉,把两条小胳膊都包进喜帕。笋儿挣挣,小拳头又抽出来,下塞进嘴巴里,砸吧砸吧地吮吸着。两条小腿也不安分,在被子底下蹬得此起彼伏。
晏琛挪开他小手,用自己指尖去抚他嘴唇,却被软软地含住,用力吮吸起来。
他是饿。
晏琛心里颤,然而他没有奶水,喂不孩子。情急之下,他竟狠心从残存灵息里挤出些,凝作股清澈染绿竹沥,顺着手指
可晏琛甚至没有时间难过。
笋儿还裸露着小身子,需要他照顾,在魂魄消亡之前,他至少要给笋儿个简单安顿。
门边落着床被褥,是他清晨饮雨时弃在那儿。棉絮冷硬,睡起来不怎舒服,好在沾着他气息。笋儿在他腹中长大,最是依恋他味道,他若不在,起码还有这条褥子能给孩子点短暂慰藉,让他安心睡去。
他还有块干燥鸳鸯喜帕,软绸裁成,质地丝滑而贴身。
晏琛寻个避风处,用力咬断脐带,把手伸到屋檐外,接少许雨水含在口中。待雨水稍稍温热,便吐回掌心,点点拭去笋儿身上脏污。笋儿听话极,窝在爹爹怀里不断吮吸手指,不会儿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露出张可爱小皱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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