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
韩东升跟她说话,渐渐成自言自语。对别人自言自语往往会很尴尬,是因为对方虽然不接话,但是沉默里含着态度——不想理你,你是傻X——但对着树洞就不会,因为树没有歧视人类功能。很奇异,甘卿不声不响地往墙角靠,就像根木头桩子,不由自主地,韩东升有点想把肚子里话倒倒。
“后来又觉得,也可能是想多,”他自嘲地笑,“这样男人,实在没什用,有没有也两可,没有,人家没准能活得更好。”
“可能……就不是那种能成功人。”
“她对直挺失望。”
甘卿换个重心脚,双臂抱在胸前,有搭没搭地听,目光平直地射向楼梯。
连眼都睁不开。
他就像块被加热黄油,从立方体坍塌成不规则状,继而就快要化成液体,流到座椅下面。
忽然,阵脚步声传来,韩东升激灵下睁开眼,看见甘卿朝他走来。
甘卿比他还慢,其实按照她想法,手指割破条小口子,塞嘴里自己舔舔就好,实在没必要上医院,结果刚从小楼逃出来,就莫名其妙地被塞进救护车,大惊小怪大夫们不但要给她打针,还非得说血液接触有风险,要她化验检查。
“就是过来问问……咳,你这个,”甘卿指着他猪蹄子,“是不是应该赔医药费?”
女人对不求上进丈夫失望,老父亲对抛出去得不到回应感情失望,事无成男人仓皇回顾,自己对自己失望。
韩东升单手撑起下巴,眼皮熬得有点水肿:“有时候夜深人静,也忍不住想,要是人能重新活遍就好。”
甘卿平静目光终于微微起波澜,她似乎是深吸口气,脖筋根根地跳出皮肤。
“是啊,”她几不可闻地说,“能重新活遍就好。”
就在这时,凌乱脚步声响起,个人踉踉跄跄地跑上来,在最后层台阶上绊个大马趴——正是披头散发周蓓蓓。
“哎,什话,救命之恩还不知道怎报答呢,要不是你这几刀,没准就得留遗言。”韩东升很客气地冲她笑,露出口明晃晃白牙——脸太黑,对比出来。
甘卿就递给他张湿纸巾,两个人劫后余生,寒暄几句,因为不太熟,也没什话好说,就都沉默下来。
韩东升脸上都是黑灰,擦遍,手里白湿巾变成黑抹布,在手心里攥,能攥出把泥汤。
他缓缓地擦着没受伤手,好会,忽然说:“从那小楼里出来时候,就想,要真陷在里面,以后蓓蓓自己带着孩子……可怎活?”
甘卿看他眼,但她是光棍条,没拖家带口过,无论说什,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之嫌,因此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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