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杨万流更少开口问我了,也逐渐不怎么盯着我的肚子看了,他好像也知道什么了。
所有人都不会开口说的,但所有人都因此卡着难受。所以,我知道,只有我自己开口。
大概是结婚后的第四年吧,有一天,杨万流一回来,我就拉着他说:我觉得我不会有孩子了,你说怎么办?
杨万流说:谁说的?我不信。
我说:我很确定了,我一定不会有孩子了。
,而且要医治的病越厉害,那药材的获得就越离奇。郎中们开出那张奇异的药方后,总会先沉默着,到你真的着急了,才告诉你,其实在哪条路走几步哪个方向哪棵长了多少个果子的树下,哪家人有哪味药,还交代“别问他药材从哪儿来”——每次去看郎中,我都觉得像听了段戏。
不过,我后来想,是不是寻找药的过程,也是如同神婆寻找神明的过程啊?是不是寻药的过程,也本就是那治疗的过程啊?这么想之后,也就没情绪了。
毕竟,我是神婆的儿媳妇,还有什么不能理解的呢?
但我还是容忍不了煎药的部分。那些味道在整个房子里敲锣打鼓,到处和所有人说:有人要吃药啦,有人觉得自己有病啦。
杨万流不回来吃午饭的。我婆婆吃完午饭就要在院子里打盹。我妹妹无论早饭、午饭还是晚饭,吃完总要睡一觉。她说她还是小孩子,长身体。
杨万流难过地说:反正我不信。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杨万流有没有睡着,我没问他。那天晚上,反正我是没怎么睡着,杨万流也没问我。
自那之后,我们没怎么说话了。倒不是他对我不好了,只是,我们一说话,总觉得要聊到孩子。而这个问题,我们又都不知道怎么聊。这个问题像座会长大的山,隔在我们中间,我发现,我们越来越不好和对方说话了,能说的也越来越局限于明确的短问题,比如,吃饭了?比如
所以我选择在午饭后煎药。
我一般把药材藏在灶台旁的柴火堆里。一吃完午饭,我收拾好东西,就躲进厨房里,把毛巾沾湿了,堵住向着院子的所有门窗,只开着朝向外面巷子的那个窗。煎好药,喝完,就赶紧用水冲洗干净所有厨具,拿着蒲扇拼命把所有味道扇到外面巷子里去。
但其实每次走出来,我总会突然在哪个地方嗅到,有一缕药味偷偷跑出来,爬到了房间里、神殿里、过道里……那些药味,真像不省心的淘气的孩子,但你指着它们骂,也没什么用。
虽然喝得艰难,但我还是一直喝着药。不是觉得有效,只是觉得不喝,心就躁。一度我都怀疑,那些药,其实是给我安神的,而不是助孕的。
那段时间,我阿妹好像也因此知道些什么了。她还是每天来看,但是隔得远远的,然后看一下,就难过得哭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