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尤其惊诧,还是这个少年决断之果决,毫不拖泥带水。察其所为,几乎前脚拿住南顿王把柄,后脚就立刻付诸施行。
譬如手谈,当食不食,反受其殃。很多人明白这个道理,但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却少之又少。聪颖智慧不足夸,垂髫小童再聪颖,不敌花甲老叟有心机。然而“果断”却是天赋本领,惟此秉性,能成大事。
就好像平灭王敦之战,此前朝堂众说纷纭,各有忧虑,迟疑不决,然而皇帝却能力排众议,赌上国祚性命背水战。现在,他赢,王敦则被曝尸于野!
所以,对于这个果敢
观察着座下那少年,时间皇帝却不知如何开口打开话题。
这少年早慧聪颖是肯定,由其神态举止细节就可以看出来。但若要将之当做个成年人来对答,又似乎有些怪异。
叩问本心,皇帝之所以要见沈哲子,原因其实很复杂。除以此来警示庾亮之外,另个目便是不想放弃吴兴沈氏。
这家族虽然没有清望显名,但正因如此,才能家风平朴切实,不同于南北高门夸夸其谈、避实就虚风气。其家族成员更多是以事功为立身求晋之阶,而非沉迷于玄虚妄诞清名邀位,这点由沈充上任会稽之后诸多举措就可以看得出来。
如果沈充愿意忠于王事,皇帝并不介意放弃个人恩怨,对其予以重用。先帝时社稷危若累卵,人心动荡难平,需要仰仗南北人望所系名士才能维稳局面。但今时已经不同于往日,法统既立,人心咸附,更需要那些能任实事国之干臣,才能谋求国祚复兴。
所以,在皇帝心内,南人中那些名望不著但却深植乡里士族,便是下步需要拉拢对象,其中最为突出者,便是吴兴沈氏。
这类家族,既有任事之心,又无虚名之累,若能用之,可令皇权直接渗透三吴腹心乡里之间,能够更有效节制江东之地。
这还只是其中个好处,更大好处则是这类门庭若得攫升,必然会冲击时下那些高门影响力。皇权稳坐中央,平衡彼此,肯定能够获得更超然位置,绝不会再发生被二高门钳制京畿,威逼中枢局面。
所以,皇帝才默许南顿王举动。谁知此人言则滔滔不绝,行则寸事难为,不堪大用。更令皇帝意想不到,则是沈家反应如此敏锐激烈,俟发现丁点苗头,旋即就做出有效应对,令得皇帝后续谋划尽数落空,就连原本布置好局面都倏忽糜烂,险些功亏篑。
因此对于沈家在建康城具体斡旋这个少年,皇帝心内充满好奇。他倒不觉得沈哲子此举有多惊世骇俗,毕竟南顿王那蠢货乖乖奉上个莫大把柄,居然贻人口实,就算这少年看不出其中深意,自然也有其他人为之分讲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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