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水手说:“队长,萝卜溪滕大爷送你十挑橘子,你见到没有?”
队长说:“橘子倒送去,还不曾道谢。你们这地方真是人杰地灵……这姑娘是萝卜溪人吧?”说到这里,又装作忽然有所发现神气:“嗨,认识你!你是那大院子里,认识你。小姑娘,你不认识吗?”
夭夭想起那天情形,还是不作声,只点点头,好象是说:“也认识你。”又好象说:“记不起。”共通给队长个印象:是要理不理,个女孩儿家照例卖弄。
队长见人多眼睛多,不便放肆,因此搭搭讪讪向几个挑油担乡下人问些闲话。几个商人对于这个当地要人不免见得畏畏缩缩,不知如何是好。到后看队长转方向,把话向老水手谈叙,就挑起担子,轻脚轻手赶路去。队长待他们走下以后,就向老水手夸赞夭夭,以为真象朵牡丹花,生长在乡下,受委屈。又说些这类不文不武不城不乡话语。夭夭虽低着头用枫木叶子编帽子,句句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只觉得这个人很讨厌,不是规矩人。但又走不开,仿佛不能不听下去。心中发慌,脸上发烧。
老水手人老成精眼就看明白。可是还只以为这“要人”过路,偶然在这里和夭夭碰头,
夭夭心中正纳闷,且似乎有点不吉预感。
坳下马项铃声响越响越近,可以想象得出骑马上坳人和那匹马,都年青而健康。
不会,就见三个佩枪保安队兵士上坳,异口齐声说:“好个地方!”
都站在枫树下如有所等待。会儿,骑马长官就来,看见几个兵士有要歇憩样子,就说“不要停耽,尽管走。”
瞥眼却见到夭夭,身蓝,葱绿布围裙上扣朵三角形小小黄花,“喜鹊噪梅”,正坐在祠堂前石坎子上,整理枫木叶。
眼珠子光亮清洁,神气比前些日子看来更活泼更美好。张小脸黑黑,黑得又娇又俏。队长便故意停下马来,牵马系在株枫木树下,摸出大司令纸烟,向老水手接火。面吸烟面不住望夭夭。
夭夭见是上回买橘子和爹爹闹翻脸军官,把头低下拣拾枫木叶,不作声,不理会,心下却打量,“走好还是不动好?”主意拿不定。
队长记起在橘子园谈话情节,想撩她开口:“你这叶子真好看!卖不卖?这是红叶!”
老水手认识保民官,明白这个保民官有点风流自赏,怕夭夭受窘,因此从旁答话:“队长,你到哪里去?是不是下辰溪县开会?你忙!”语气中有点应酬,有点奉承,可是却不卑屈。因为他自觉不犯王法,什都不怕,队长在吕家坪有势力,可不能无故处罚个正经老百姓。
队长眼睛依然盯住夭夭,随口回答老水手说:“有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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