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身酒意都似散去几分,看着那明亮屋子、屋门口专门等着他、为他熬药人,依稀像回到少年时。那时他父亲在外应酬,回家晚,母亲也会叫人煨上醒酒汤,点着灯在房里等父亲归来。
而他如今,也有这个人为他等到深夜……
他几乎想冲上去抱住宋时,可他伸出手时,那柄羊角灯先步隔在两人当中,晃眼烛光从上方灯口处照出,将两人从自己思绪中惊醒。宋时先回过神,抬头看向他,笑意霎时从眉间眼角流泄出来,拱手道:“恭喜师兄担当乡试同考官职,这科若能考过,以后就不能再叫你小师兄,得叫桓老师。”
诶,刚才他是
乡试主考官每年由提学申请,从京里派人到各省主考,而十四房同考官则由提学从本省进士*员与饱学名儒中选出。但因福建属于边远地区,府县以下*员以举人官为主,进士官多集中在府级,而知府、同知又不能轻离职守,所以选择同考官时偏以地方名士为主。
往年提学官要考较地方名士才学,需要到各府亲自见人、考校,花许多工夫比较其才学。而自有这全福建名士参加讲学大会之后,全省才士汇集处讲学,讲什又都白纸黑字地印在书里,他不消亲去现场,便能选出贤能。
当然,方提学最信任还是自家亲眼看过他讲学那三位名家。
五月下旬,京里来两位主考官启程之际,桓凌也收到方提学帖子,邀他八月初到省城做同考官——
他身兼在职通判、新泰二十年进士、全省知名学士三个身份,若不请他做房师,才真正是学政失查,错放人才。
府里接到公函,朱府尊、刑副尊、吴经历与府中上下*员都先恭贺他得方提学青眼,摊上这荣身好差使。虽说做乡试同考官比不得正经会试考官,但中举书生也得唤他声“恩师”,从此便结师生名份,往后有幸入朝,遇到他也要尽师生之礼。
他自然也得拿出些银子,订酒楼宴请众人,散散喜气。直吃到晚间天色尽墨,几位大人才从酒楼回到府衙。
他们回衙时已经过二更天,通判院门却还半敞着。两侧房沿上都挂着灯笼,满庭生辉,最明亮之处正坐着他心上人。
原本该在书房挑灯苦读宋时就坐在正堂门口等他,身边搁着个熬药小风炉,手里正摇着把蒲房,对着炉口轻扇。他身上穿着本地特产淡黄蕉布,夜晚凉风轻拂,轻薄布料随风摇曳,厅堂门后照出光芒仿佛就是从他身上流泻出,光景美好得叫桓凌不忍出声打破。
桓凌手中羊角灯灯光被院里明光压住,他脚步又轻,宋时也没发现他进门,大喇喇地打个哈欠,时拿蒲扇扇扇风炉,时扇扇自己,口中哼着不知名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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