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日子不仅在外调查备选将士履历,更在都察院调阅许多边报,越看越惊心——
承平百四十年,大郑边军早已不复精锐,兵器库中藏火器、兵甲尽是旧物,甚至有不少都被私卖,兵部年年讨饷银也没有多少落入底层兵士手。大批军士沦为将官屯垦农奴,全无操练,虏寇来袭,又怎能不败涂地?
写至此地,他手中笔都似叫边关百姓鲜血浸透,沉重地压在纸上,字字入木三分。而写到他这些日子查访到,才德俱庸短将官时,他笔触却又轻灵许多,行云流水般毫无滞涩地写下他们名字、履历与这些日子在京贿赂上官、疏通门路、包养乐妇、混迹教坊……种种不公不法之事。
这纸状书递上去,别不提,马尚书定然要恨他入骨,说不定还会与他祖父翻脸,而他祖父为讨好周王系,必定是要从重处
摔地下不好看,只好放开手,顺道在他脸颊上重重拧把,喝斥道:“好好儿写你作业!不许再浪费纸!”
桓凌揉着脸颊问道:“什作业?是说奏议?你这几年在南边儿待,官话都不大准啊。”
宋时心霎时漏跳拍,紧张得脸色微红,强装着不在意地说:“还不是叫你气!你又要弹劾谁,好好写,折腾这半天,墨都要干!”
桓凌见他脸色微红,又不是烛光照出颜色,显然真有些羞恼,便微微笑,放他从自己腿上起来,重蘸墨汁来写弹章:
“臣闻自今年春以来,达贼屡犯山、陕、甘诸省,边军数败于贼手,情势危重,陛下以百姓深苦贼患,必欲选拣贤能,调腹地驻军以御边患。然军士有强弱,将领有贤否,必先择良将而后能严操守、明军士优劣,用展其长材。若有不知兵法、不习谋略、未经战阵者,旦调至边关、独守方,贼虏来时岂堪应对?”
他想起这几个月来屡遭虏寇袭掠边报,又想到台下尚自看戏取乐,银钱如泼水般洒向台上待拨军官,不禁叹声。
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
虽说那些将官还没拨到军前,可以他们素日吃酒看戏、流连教坊行事,到边关未必做不出这样荒唐事。更甚者到边关便把持权柄、任用私人、私役军士、侵吞军饷、强占屯田……如此来关军战力更弱、守备虚空,只怕将来虏寇侵边时带来损伤更大。
即便他们在边关收敛性情,安心守城,可若平日不读兵书,不经历练,猛地调派到城堡做守备,又真能守得住?
他们懂得怎样挑选精英,用其所长?懂得大营如何操练,将弱军训成精壮?懂得如何体恤士兵,收拢军心,使将士不惧接敌实战?懂得战事起时将强军弱军各自分派军务,以免杂乱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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