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痛快,走得潇洒,桓阁老想端茶送客都来不及,只得自家捧着那把游标卡尺纠结。
纠结宿,终究还是抵不过想让孙子漂漂亮亮地办好皇差念头。虽说从前查验军备没有这种合抱双尺也能查得清楚,可有这件新物件又不碍得什,顶多叫宋时蹭些功劳……
罢,只叫他蹭这回功劳。
谁叫那不争气孽障先是弹劾兵部,又去边关查军需,他得罪这多人,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这回核查中若是出什错,只怕结果还不如上回自贬去福建。
桓阁老终于做决断,着人用木盒子盛游标卡尺,亲笔写用法,驿马相传,将这尺子捎给正在延缓整饬军务桓凌。
鸳侣》……
本唱两个男人情情爱爱杂剧,如今竟从瓦舍勾栏传唱到公卿家里去!他前几天散朝后亲耳听着几个郎署*员说起赵李二人拆散鸳鸯那段唱,竟都将词记得清楚明白、字不错,可见其流毒之深远!
若有人看破剧中将他孙儿和宋时也写成对,他桓家面子可往哪里放?
他越想越气,最气是生个不孝孙子,就和戏里那个背着父母跟李笙君私奔赵书生模样。偏他那好儿子没,他做祖父也奈何不得那孽障,反倒叫他拿捏得没办法……
桓侍郎暗自叹息,叫人放宋时进门,亲自到花厅见他。
信捎到时,桓凌正向当地驻军指挥使、千户等人问话,忽听门外士兵传报,说是驿马从京里给他捎来东西,便匆匆出门,从驿兵手中接过搁卡尺匣子和桓阁老家书。
与他愁闷相比,宋时却是气度翩翩,见面先行晚辈礼,将手里包裹得严严实实游标卡尺托出,含笑说道:“晚辈因想着师兄在边塞检查军用器械是否合格,最需要度量精确尺子。寻常尺测不精细,这把游标卡尺却是晚辈自制,外量长宽、内探深度、内径都准,足可以精细到毫之长。”
他将包袱皮儿解开,露出卡尺在烛光下映出金黄柔光,照得桓侍郎微微眯眼,问道:“这是什?孙儿去边关巡检军备,怎好带这个金光宝气东西。”
宋时笑道:“正为桓师兄是钦差,用东西才要显得好些,不然拿个钦差随身带个黑黝黝铁尺出入,叫人看见,当他是朝廷命官耶?是匠人耶?”
他也不与桓老先生客气,自向桌上取个莲花瓣茶盏,细细测量茶杯壁厚、内径、外径、盏深给他看,坦荡地说:“只是为给师兄送这件可用量具而来,如今东西送到,用法老先生也记下,便也不留字纸,老先生总算可以将这尺送往边关吧?”
他将尺硬塞到桓阁老手中,拱手谢道:“下官这便告退。望阁老大人以师兄功业为重,不可因人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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