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先生站在房门口，两手插在袖笼里，深深打量
眼程凤台，扭头对商细蕊笑道：“各人自有各人命，商老板老板
好意，琼华心领
。您自个儿保重，千万
演完，来年开箱，
要和俞老板唱《怜香伴》！”
楚先生抚掌笑道：“这出更好！如今人们只知道京戏《怜香伴》，不知道昆曲《怜香伴》，这分明是两个故事，偏偏改改用个名儿。当年你和九郎不是唱过？你曹语花真好！”
程凤台能想见商细蕊得到赞许以后志气满满模样，昂着小脸，尖下巴翘翘。
楚先生忽然又把声音忧郁下来：“可惜这回是听不着你们。过年就同老头去南京任上，以后回不回得来北平，还不定。老头子这个岁数，不防死……”
商细蕊想要说什
，楚先生几乎是泫然若泣地打断他：“这些年，在老头儿身边得罪不少人，他们都恨不得老头儿闭眼就吃呢！大概是没命回来。蕊官儿，这就是你最后见！”
商细蕊在北平结识群王孙公子五侯之家，都习惯唤戏子优伶作“官儿”。便知这位楚先生是商细蕊入北平以后朋友，而且还是经常混迹于遗老遗少达官权贵之中红戏子。对于他口中“老头子”，程凤台也听出个意思来。这于上层人士很多见，人老糊涂，弄个小老婆小舞女之流侍候身侧以娱晚景。大老婆看得生气，带着子女，同登堂入室狐狸精斗法。狐狸精仗着老爷宠爱，往往总能赢那两场，引得身怨仇，众人磨刀霍霍，只等老爷子蹬腿再与他算账。
商细蕊哎呀声，怒其不争，又要发表些叛逃言论。那话出口才开个头，侍卫搡程凤台，破门而入，低头非常恭敬地道：“楚先生，时候不早，真该回去。”
程凤台先与商细蕊亲亲热热地缠绵个眼神，再去看那位楚先生，见之下便是惊。早知道他们戏子都是长相非常漂亮，从蒋梦萍静美，到商细蕊俊秀，水云楼简直是各色丽人聚集所，个个都眉目如画。周香芸显然是个小美人坯子。连半路出家俞青也是秀色可餐。然而这位楚先生，眉眼似有青烟笼罩，水墨纤浓，含怨带嗔。整个人也是弱柳扶风，素白骨感，不胜华服。程凤台脑门里立刻现出“林黛玉”三个字。
楚先生长得像林黛玉，境遇像林黛玉，脾气可比林黛玉厉害多，狠狠盯着那侍卫，但是眼睛里那层水雾，仿佛随时都会落下眼泪似，少许多凶狠，倒是招人心疼。然后楚先生赶在眼泪落下来之前，走过去撩手给那侍卫个大耳光：“让你回去搬嘴！”
侍卫已经习惯他脾气，巍自不动，头更低些：“属下不敢，请楚先生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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