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时候,坂田确实真心实意在帮程凤台忙。程凤台怀疑察察儿西去投共,坂田知会沿途关卡,将那段日子里搜罗来原本要充作军妓少女纠集车运到北平,给程凤台过眼。少女们按着察察儿外貌筛过,全都是律黄褐色头发,察察儿黄头发是由于人种,她们则是纯粹营养不良。但是有几个背影和察察儿真是模样,直教程凤台心碎,他眼里过这些可怜孩子,心里就放不下来,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再落火坑,与坂田交涉说上海新开纱厂正缺少女工,愿意就地赎买她们,坂田哪有不答应道理。这来二去,坂田似乎从中发现商机,几次以后,送来女孩子外貌岁数全不讲究,什样儿都有,横竖吃准程凤台于心不忍,照单全收。
程凤台说:“察察儿,不打算找。再找下去,坂田就要为讹钱而捉人,这不是作孽吗?”说着眉心皱,眼角渗出半颗眼泪摇摇欲坠:“不找。不找。”商细蕊看见他眼泪,心里疼得缩,慌忙伸出手覆住他脸。
这以后,程凤台与范涟暗地里虽然撒出人手没头苍蝇似乱转,
程凤台被脑袋瓜子上针针刺痛闹醒,睁开眼,四方雪白,他躺医院病床上吊着葡萄糖水。商细蕊则伏在他枕畔,用指甲掐着他白头发拔——为察察儿事,他短短几天之内就愁出白头发。昨天天晚,商细蕊没有看见,等天亮看见,也不说心疼,也不说感慨,瞪着眼先替他拔个来钟头。商细蕊眼神向来不怎样,手脚又偏于毛躁,拔下来头发丝罗列在床沿边,十根里面竟有三根是黑。
程凤台偏脑袋:“再拔就秃。”
商细蕊眼睛直瞪瞪瞅着他头,显然意犹未尽。
程凤台难得生回病,加上心里存着不痛快,到处找麻烦,会儿说吊盐水手凉,要商细蕊替他捂着;会儿口渴要喝橘子水。商细蕊推他那下,被他赖上,只有认栽,任劳任怨听差半天,最后烦,怒道:“去去去回去找你老婆伺候你!”骂完并不打算真让他回去,摁在床上捋他眼皮,使他瞑目:“老老实实睡会儿!要这要那!要揍不?”
程凤台说:“你仔细看着,别让空气进管子里。老葛怎还不回来。”忽又睁开眼:“不许拔头发!”
商细蕊怏怏收回手。
两个人同床共枕久,商细蕊听着程凤台呼吸声音,就能知道他有没有睡着。程凤台闭目养神享会儿清闲,听见商细蕊问他:“日本人把那些姑娘带去哪儿?”
程凤台说:“上海。”停停,补道:“纱厂。”
商细蕊大概明白。
程凤台慢声说:“趁着找妹妹,拿这群小姑娘来讹良心。坂田,孙子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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