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拘束于格,随处做龌龊表演。裸体画就是个好例证。都市里有叫艺妓女人,以出卖色相,向人献媚为职业。她们接待嫖客时,只专心考虑自己姿色如何映入对方眼睛,此外再也不能发挥任何表情。年年看到美术沙龙目录中,充满着类似艺妓裸体美人。这些裸体美人不但分秒都没有忘记自己裸体,并且全身绷紧种力量,努力把自己裸体向观众显露出来。
如今在面前娉婷出现姿影,丝毫不带此种卑俗而有碍观瞻样子。假若只是脱掉常人穿着衣裳,那已经堕入人世界。然而她似乎从来都不知道应该穿衣服,应该挥动长衫。她切是那样自然,仿佛是从云中呼唤来女神。
浴室里弥漫水雾,在达到饱和之后又不断涌上来,春夜油灯变得半透明。屋内彩虹世界不停摇荡着,那朦胧可辨黑发渐渐模糊,雪白体态从云层底下次第浮现,试看那轮廓吧:
沿着颈项有两条曲线,轻轻内向,从两边微微向两肩伸延,丰满而圆活地折向下方。线末端将手分成五根手指。两只高耸乳房下面暂时呈现波状,接着又圆滑隆起,稳妥地描出丰腴下腹。顺着饱胀之势向后延缓,于势尽之处分开。为保持平衡,肌肉略向前倾。两膝成反方向承受下来,再变成直线,直伸向足踵,构成水平足底线。切葛藤便在两片脚掌下面汇集处。世上没有这般错综复杂配合,也没有这般协调致配合。世上也绝找不出如此自然,如此柔美,如此绝少抵抗,如此毫无阻滞轮廓线。
而且这姿影不像裸体那样露骨地突现在面前,切都迷离地笼罩在幽玄灵氛之中,眼里只是美妙地闪现出种充盈之美罢。犹如泼墨淋漓之间点染鳞片爪,使人于纸笔之处想象虬龙奇姿。用艺术眼光观察,无可厚非,因为空气、暖适环境、幽邈情调都具备。将六六三十六片龙鳞仔细绘出,那样未免滑稽可笑,赤裸裸肉体只有从远处粗粗望,才会留有神往余韵。这个轮廓进入眼睛时,其神态看起来就像逃离月宫嫦娥,被彩虹这个追捕者包围起来,时不知所措。
这轮廓次第变得白皙而清晰。想,再向前走步,这位可怜嫦娥就要堕入俗界。就在这刹那,那绿波似头发宛如戏水灵龟尾巴飒然飘飞起来,雪白姿影穿过蒸腾漫卷水雾跳上石阶。呵呵呵呵,廓下响起女人尖厉笑声,离开宁静浴室,渐去渐远。蓦地含口泉水兀自站在浴槽里。震荡水花拍打着胸脯,泉水从槽边溢出来,哗哗作响。
[1]日本古代力士,皮肤白皙,身体肥大。后来人们用这名字比拟溺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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