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特别冷。
丁碛慢慢睁开眼睛,随着脸上肌肉牵动,覆着雪簌簌滑下。
第眼,就看到漫天大片素白。
雪果然是比先番大多,身上像盖层薄被,早已经感觉不到伤口。
他送过些人归西,知道自己也快。
息壤已经长成,如同百千根钩藤,又像交缠团蛇,密密麻麻,盘扭舞摆,每根都淌毒液,亮獠牙,仿佛即将盛大开餐。
易飒仰头看宗杭,看他因攀爬而直颤抖手臂和小腿,微笑下。
多希望他能回家啊。
她手松,从高处坠下,直直落入水中。
***
,比你年纪大。”
易飒愣愣看着她,脑子里忽然嗡下。
她直以为,易云巧照顾她,只是因为易家缺水鬼,那些所谓“飒飒可怜,这小就没家”说辞只是场面话,又不大瞧得上易云巧总是斤斤计较,怀里揣本易家小账,抱怨着其它两家占尽好处……
顶上传来宗杭焦急声音:“你们快点啊,怎还在下头呢?”
易飒这才回过神来,冲着易云巧笑下,把胸腔里上涌无数情愫硬压下去。
身侧,丁长盛还四仰八叉地躺着,像条死得透彻老狗,身子被雪盖住,只刀柄还露截在外头。
这个人,收养他,又杀他,他上辈子,定欠过丁长盛不少债,这辈子还得辛苦,好在就快有尽头。
丁碛艰难地转下头,看到远处那个
非常冷,特别特别冷。
丁碛只从丁长盛那儿听说过自己被捡到时场景,从不记得,也不可能记得。
但现在忽然看到,看到冬天黄河岸,日光白淡,河面多处结冰,但也有冰裂处,浊黄色河水汩汩流动。
近岸边应该是经常有人踏走,所以没大冰块,黄汤里浮块块透明冰,晶莹澈亮,他还是小儿形状,只穿单衣,在水里滚爬,嚎哭,细瘦小手掌拍打水面,身上左处右处,衣服上都挂结黄色冰碴。
然后,丁长盛就来,面目融在冷清日光里,只能看见轮廓,步步向着他走……
现在不是感动和煽情时候。
“云巧姑姑,断后是有原因,别争,抓紧吧。”
她不再看易云巧,伸手抠扒住凹凸不平山壁,开始上爬,偶尔会转头去看:息壤复苏比预想中更加来势汹汹,那片水光融晃,像正抽长灌木丛,而这头,哪怕是爬在最前面宗杭,气喘吁吁之下,也只上几米高。
其实根本就爬不上去吧,徒手、高原、气力消耗远甚于平时,很多地方根本无处下脚、也无处着手,有时只能把乌鬼匕首插进山缝里借力——易飒帮着易云巧,左右挟着丁玉蝶往上,越爬心里越凉。
快接近洞口时,易飒再次回望,心里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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