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这才发现,这个半夜在路上狂奔的女人,竟是自己的母亲叶芝云。
她吓出一身冷汗,立即下车跑向母亲,问:“妈,你怎么在这儿?”
被顾成殊扶住的叶芝云抬起呆滞的眼看着她许久,才像是认出她
寂静之中,凌晨的月光冰冷地从窗外照进来。
身边的申启民,发出了低低的梦呓:“俊俊,你看爸给你赚下多大的家产……女儿?谁管她怎么死的……”
叶芝云全身的毛孔在一瞬间张开,冷汗瞬间湿透了她单薄的衣服。
万万没想到,她的枕边人,做梦都希望女儿死掉,好让他与其他女人生的残废儿子接管了属于自己女儿的一切!
她终于再也忍耐不住,恐惧地翻身下了床,扑到床头去抓起自己的衣服,抖抖索索地穿上,拉开门就跑了出去。
己。
在黑暗之中,叶芝云抬起手,用手背悄无声息地抹去自己脸上冰凉的眼泪。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心头一点燃烧的火焰,开始引燃了她的全身。
阿英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说:“你看我现在过得多滋润……”
然而那声音又幻化成自己的声音,是自己对女儿说:“深深,妈现在挺好的,你爸浪子回头了,现在谁不羡慕我……”
凌晨一点多,顾成殊与叶深深开车接近了老家小镇。
一片安静之中,他们的车灯照亮了出镇的那座水泥桥。
在桥上,正有个女人仓皇趔趄地跑着。她脚步虚软凌乱,明知道此时的路上不可能有车,可就算用脚跑,她也要跑出去。
顾成殊瞥了一眼那女人被灯光瞬间照亮的脸,一脚刹车,车子顿时停了下来。
叶深深身子前倾,忙抬手撑住了车窗。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顾成殊已经迅速打开车门,下车快步走到了那个女人身边,将她一把扶住。
眼前忽然一片猩红涌上来,是那水沟边的血弥漫开来,阿英就死在那里,大家笑嘻嘻地说,一条街的人都签字了,俩夫妻拌嘴吵架,一失手老婆死了,这老公不是挺冤的吗……冤吗?她那个被关了三年的丈夫,大家真觉得冤吗?
叶芝云摸着自己身上的伤痕,那些已经淡掉的伤痕,那些还在隐隐作痛的淤肿,那曾经骨折的地方遇到下雨天,总是针刺一样的痛。
一开始,他打了她,就哀求,讨饶,用比她还痛苦的模样跪地赔罪。后来就渐渐习惯了,他习惯了,她也习惯了,打过了就算了,成了生活中的家常便饭,三天两头一次,有些麻木。
——然后,直到有一天,她也在那条臭水沟边留下一摊血,供大家平淡地坐在旁边磕着瓜子扯嘴皮,成为说完就忘的饭后谈资……叶芝云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她悄悄地往外挪着,离身边的申启民远一点,再远点。
最后,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挪到了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