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旦（1 / 14）

从图片册里照片上，完全辨不出阿玫性别。图片册是60年代印，集照片是从19世纪50年代到20世纪60年代中国移民。阿玫属于30年代唐人街显赫人物，当时是16岁。棕色调黑白照片上，阿玫模糊得只剩些特点：眼睛奇大，嘴巴奇小，下额从两颊刹不住地往下尖，成张美女漫画。阿玫身后，睡莲苑所有生旦净末丑都在，更不清楚，当时镜头焦距是对准阿玫人。照片下面有行英文评说，大意是：看这个小美人儿，能相信她是个男孩吗？

问看守展览馆老人：“这是个名角儿吗？”老人说：“阿玫吗？”这是第次听到阿玫名字时刻。

有名字好多，不必混乱于英文“她”和“他”之间。发现个奇怪现象，凡是学英文晚人，比如晚过20岁，常在讲“她”和“他”时不用心，“他”和“她”随心所欲地颠倒，让听众很吃苦。

老人叫温约翰。这名字写在他胸前别小白牌子上。温约翰说像阿玫这样奇物，唐人街历史上有过三个。因为前面两个都让戏班子时来运转，所以才会千难万险地找来个阿玫。阿玫这样人是存在，并且定都长得大同小异，也有相仿心智、性情，只不过要多少年才能出个阿玫。老人问怎会突然想起来翻找阿玫。说，是你告诉有关阿玫；迈进这个展览馆时点也不知道来找什。老人有种上当微笑。

展览馆有个大客厅尺寸，还有两截走廊，两个拐角，都做展厅用，排着图片和实物。整个空间拼凑使丰富阴影更加浓重。它门比街道矮层，是那种租金最低廉公寓改建。看见“中国移民历史展览馆”招牌时，要你错过它入口，要你就像落进陷阱样落进来。错过它人是绝大多数，就是脚踩虚落进来。后来来多，才觉出阶梯存在；阶梯是那样陡地拐，把你认为是下水道出口地方拐入展览厅。

阿玫登上旧金山码头时12岁，只有三年戏龄，手向外伸，根根指头功夫都到。看阿玫兰花指，别人就没法看。阿玫穿身白竹布长衫，让移民局人丝毫不怀疑他同整船中国农夫毫无关系。移民局长官说话时手势很大，阿玫两只乌黑大眼睛就跟着他手转。对于中国戏剧中“远眼”，移民局长官是不懂。他觉得这个眼神美丽孩子有点可疑。他想阿玫必是个女孩，扮男装是因为女孩极难入境。“排华法案”排主要是女人。没有女人族人好办，生不根。

阿玫不懂个字却被说话人深深吸引。他跟随人动作表情眼睛出神之极，让人感到他是懂，是更深种会意和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