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二孩去多鹤那儿过夜,丫头就由小环带着睡。丫头咳夜,小环就醒夜。她醒着又不敢抽烟,夜变得很苦很长。小环其实岁数
背地里,人们嘴可不那老实。“春美是咱中国人名字吗?”
“听着怎有点儿东洋味?原先认识个日本女教书先生,叫吉美。”
“张站长买回去那个日本小娘儿们哪儿去?咋老不见她出门呢?”
“别是专门买拴在家里下崽吧?”
这天晚上,小环见二孩打大桶水在屋里擦洗,皮都给搓红。每回他这样没命地擦洗,小环就知道他要去干什。二孩不愿意脏着上日本婆炕。春美过周岁,已经给她喂羊奶煮小米粥。多鹤该是怀第二胎时候。小环抽着烟,瞅着他哧哧直乐。
个意思?二孩在心里自问自答,说不定你就是说说让嘴皮子舒服。
小环看二孩样子,给她磨坏,只手伸出去,摸摸他腮帮子。二孩躲开。二孩躲让小环害怕也伤心。
“你说等生孩子就把她用口袋装到山上,放。你说没有?”小环说。
二孩还是随她便,爱说什说什。
“等她给你生下个儿子,就把她扔出去。”
二孩看她眼。她假装张张嘴,不好启口,又冲他哧哧地笑。
“大兄弟儿,就那点人味儿好,还给它洗。”小环说,“是她让你好好洗洗?你该告诉她,小日本毛多,膻,咱中国人光溜,用不着那恨皮恨肉地搓!”
二孩照例做聋子。
“又是你妈催你?你爸也等不及?七块大洋呢。要不就是你憋不住?准是她背着撩褂子给你看,是不是?”
二孩在桶里投着手巾,“你把丫头药给喂,别光耍贫嘴。”他照例把她打趣过嘴瘾话下子勾销,“咳嗽不见轻呢。”
二孩眼珠子在半闭眼皮下忙着呢,脑子在那对眼珠后面忙着呢。小环全看得出来。假如她这时说,看你疼!逗你呢!他就会踏实些。不过她偏不说。她自己也糊涂,她是在说斗气话还是借着斗气吐真言。
小环又逛到镇上去时候,人们见她给大胖闺女戴顶小草帽,是用新麦秸编。小环手巧,就是人懒点,只要不劳她驾,给她吃什她都嘻嘻哈哈、骂骂咧咧凑合吃。不过她也有来劲时候,劲头上来能帮镇上小馆包出十多个花样包子。张站长家人人干活,没有老爷、夫人,只闲养着小环这个少奶奶,只图她高高兴兴盆火似走哪儿热闹到哪儿。人们见大胖闺女顶个小草帽逗死人,都说:“丫头越长越像小环!”
“你骂还是骂她?”小环问。
“丫头吃得太胖,眼睛都不见亮!”
“什丫头丫头,们也有个学名啦,叫春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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