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劝不动多鹤,从小屋走出来。小彭看看那扇灰色门,喝口酒,又看看那门。灰色门
“说日本鬼子可不好玩。”
小石吸吸鼻涕,换着脚“稍息”,生怕给冻在僵局里。
“小石,你这会儿别搬,去给嫂子办件事。”
“什事?”小石可有个讨好小环机会。
“去把小彭找来。这雪多好,回头给你哥儿仨做点好吃,你们喝点酒。”
多鹤嘴唇微微动作,小石听到她完全哑声地重复“检举、检举”。
“检举你不懂?你们日本人不检举?们中国人最爱检举,特别是检举日本鬼子。”
多鹤点点头。她明白他意思,尽管每个词义她不是完全懂得。
“你们日本鬼子祸害中国人祸害够,现在你替他们受报应。”
多鹤还是看着他。娃娃脸还是又像逗乐又像威胁地挑着两个嘴角。
多鹤看着小环,小环抽下身上围裙,把多鹤衣服上两只煤黑手印往下拍打。怎也打不干净,小环笑笑,摇摇头。
小环什也没跟张俭说。她打发走帮忙孩子们,从阳台瓦缸里捞出几棵酸菜,又泡斤粉条。干外皮胡葱里面水嫩玉白,她切出大盘,跟鸡蛋块儿炒。秋天晒干豆角干茄子焖红烧肉。等小彭和小石到来。三个大菜已经端上桌。
张俭蹊跷:小彭似乎从这个家断踪迹(当然只有他明白踪迹是怎断),怎又突然回来?小彭性格里竟然还有这样股贵气,会声不吭地躲藏起来,慢慢去舔自己伤,舔得差不多,才又回来。他没有热情招呼谁,让小彭感觉他们关系并没有年间歇。
小环叫多鹤坐到客人们中间去,多鹤死活不肯。年前她把小彭跟她块看电影事告诉张俭,张俭掉泪。她记得他那样蹲着,就像他父亲张站长冬天晒太阳那蹲着,眼泪打在地上。不知为什,她想到他长时间地蹲着,小臂搁在大腿上,牢牢实实舒舒服服地蹲在那里掉泪,就觉得她错怪他。他对她从来是往情深,是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没有交欢往情深。有时小彭让她觉得遗忘张俭是有可能,或许她能在小彭那里找到不同欢悦,但蹲着掉泪张俭让她知道不可能。男人泪珠又快又重地打在地面上,女人会为这个死心眼爱自己人而爱他。因此她不愿意去见小彭。
小环手指尖戳戳她头,轻声说:“傻瓜,又不把你装口袋里让他俩提溜走,你怕什?”
“日本鬼子,怎样?跟去不去?”
“你让她去哪儿?”小环声音从三楼传来。她其实早就站在拐弯处。
“哎哟,小环嫂子,你怎下来,快别脏手!”小石说。
“你要带俺妹子去哪儿?”
“说着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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