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竟看得目瞪口呆。秦昭王对着老内侍低声吩咐道:“关闭永巷。不许任何咸阳来人进入离宫。”说罢转身便去。身后老内侍伸手拍石门旁机关,两扇厚重石门便隆隆关闭。
进得石门,便见几抹秋阳从厚重帷幕缝隙洒落在厚厚红毡上,更是显得片幽暗。秦昭王前行领道,穿过道阔大木屏风,便见竹简书架倚墙环立,书架前剑架上口铜锈班驳青铜古剑,中央张长大书几上堆着小山般竹简,书几前便是张坐榻。整体看去,简约凝重中弥漫出种肃穆幽静。
秦昭王笑道:“这是离宫书房,等闲无人进来,先生尽可洒脱。”说罢走到座榻前大袖扫,回身对着黑衣人肃然躬,“嬴稷扫榻,先生请入座。”黑衣人坦然入座,竟无片言谦让。秦昭王又是深深躬:“敢问先生,何以称呼为当?”黑衣人道:“权做张禄也。”秦昭王便道:“敢请先生摘去面纱,真面目以对可否?”张禄道:“客不惊主,无颜以狰狞示人,尚请鉴谅也。”秦昭王拱手做礼道:“先生既知秦国无王,何以教?”张禄却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书房,口中只是唔唔漫应着。秦昭王便是深深躬:“先生既断秦国危局,便当为嬴稷指路。”张禄却依旧扫视书屋,只唔唔漫应着。秦昭王片刻沉默,便是声叹息。张禄注视着壁上那副《大秦兆域图》,也是声叹息却又是默默无言。倏忽之间,秦昭王热泪盈眶伏地叩头道:“先生果真以为嬴稷不堪指点?”愣怔之间,张禄连忙离榻跪倒眼中含泪道:“秦王拜布衣,便见挽救危局之诚也。君上请起,范雎愿披肝沥胆以倾肺腑!”说罢把扯掉面罩,“在下本是大梁范雎,身经生死危难入秦,不敢相瞒君上!”
瞥那三道暗红色粗长疤痕,秦昭王竟是声感喟悚然动容:“辱士若此,旷世未闻也!天道昭昭,嬴稷若不能洗雪先生之奇耻大辱,枉为秦王也!”
此话出自秦昭王之口,不啻君王明誓复仇之惊雷!范雎顿时心如潮涌,扑地拜倒声哽咽,却是句话也说不出来。秦昭王扶起范雎肃然正色道:“秦国危局,足下大仇,全在先生谋划之间也。嬴稷但得大谋,先生与便是荣辱与共也!”说罢转身挥手,便有名侍女捧着茶具轻盈飘进,在旁边案上煮茶。须臾茶汁斟来,秦昭王亲手捧给范雎盅,两人饮得片刻,便都平静下来。
秋日苦短,倏忽便是日暮日出。帷幕遮掩幽暗书房里,秦昭王与范雎不知疲倦地泻千里而去,竟不知几多时光。待出得书房,范雎竟是个踉跄跌倒在地,内侍来扶,他却已经是鼾声大起。秦昭王正自大笑,却也是呼噜声便卧在红毡之上。
二、咸阳冬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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