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从他那悲楚的声调和沧桑的目光中立刻感觉到了这个人和自己刚才的想象大为不同。尤其他将自己比高适,起意在“厌官”,破题在“爱民”两字上,同调之感不禁油然而生,立刻对胡宗宪深深一揖:“部堂过奖了。但不知部堂给自己找的是哪首诗?”
胡宗宪放下了手里这本唐诗,又拿起了大案上另一本唐诗,翻开折页:“我喜欢岑参。他有一首诗前四句可以明我心志。”说着捧读了起来:“万里奉王事,一身无所求。也知边塞苦,岂为妻子谋!”
海瑞这才似乎明白了胡宗宪先给他念诗的意图,心中有了感慨,问话便已亲近:“卑职可否向部堂请教那三件事了?”
胡宗宪浅浅一笑:“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能够‘教’。”
海瑞:“听部堂适才念诗已明心志。卑职能否理解织造局和巡抚衙门将沈一石的家产卖给贵乡谊并非部堂本意?”
的赢了,赌不上床的输了。滚吧!”
和齐大柱那边相比,这里却是太安静了。
大帐中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只剩下坐在大案前的胡宗宪和坐在一侧的海瑞。
烛火照帐,胡宗宪凝视着海瑞,海瑞也目视着他,一时沉默。
胡宗宪:“你的事谭子理都跟我说了,套一句俗话,真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呀。今天你来不只是为了押运军需吧?”
胡宗宪点了点头。
海瑞:“那部堂为何不制止?”
胡宗宪:“我无法答你。”
这便不能再问了。海瑞接着问第二件:“今年五月九个县闸口决堤,部堂以贪墨修河工款以致河堤失修的罪名处斩了马宁远常伯熙张知良还有李玄,是否另有隐衷?”
胡宗宪
海瑞站了起来:“部堂明鉴,卑职这次来有三件事请教部堂。”
胡宗宪望着他:“听说是你来,我把案卷文书都搬走了,找出了一部《全唐诗》摆在这里等你。翻看了一个时辰,给你找了一首,给我自己也找了一首。海知县,先听我念了这两首诗,再听你说那三件事好不好?”
海瑞平生深恶的就是官场一个虚字,这时见胡宗宪不愿与自己直言谈事,却搬出了什么唐诗,立刻便又联想到了赵贞吉。可毕竟胡宗宪在当时名声极大,而且正在前线督战,何况当时还派谭纶帮过自己,诸种原因使他不得不答道:“请部堂赐教。”
“古人的诗,我赐什么教。”胡宗宪站了起来,拿起一本唐诗翻开了折页处,“给你找的是高适做县令时写的一首诗。高适是个爱民的官,我读来送你。”说着捧起书便念了起来:“我本渔樵孟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乍可狂歌草泽中,宁堪作吏风尘下?只言小邑无所为,公门百事皆有期。拜迎官长心欲碎,鞭挞黎庶令人悲!”
念完了这首诗,胡宗宪深深地望着海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