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去找那匹大种马。她坚决地认为,枣红大马是匹母马,与樊三爷家公马是失散多年夫妻。石桥上火还在燃烧,桥中央谷草堆上,蹿起黄色火苗和白色浓烟。青色桥梁高高地弓起腰,发出呼哧呼哧喘息声,发出哼哼唧唧呻吟声。她感到桥梁在烈火中变成条大蛇,扭曲着身体,痛苦不堪,渴望着飞升,但头尾却被牢牢地钉住。可怜石桥,她难过地想着。可怜德国造丽人牌自行车,高密东北乡惟现代化机械,已被烧成堆歪歪扭扭碎铁。
呛鼻火药味、胶皮味、血腥味、淤泥味使灼热空气又粘又稠,她感到胸膛里充满恶浊气体,随时都要爆炸。更加严重是,她们面前灌木枝条被烤出层油,股夹杂着火星热浪扑来,那些枝条哗哗叭叭地燃烧起来。她抱着求弟,尖声呼叫着妹妹们,从灌木丛中跑出来。站在河堤上,她清点下人数,妹妹们全在,脸上都挂着灰,脚上都没穿鞋,眼睛都发直,白耳朵都被烤红。她拉着妹妹们滚下河堤,向前跑,前边是块废弃空地,据说是回族女人家旧房基,断壁残垣,被野生高大胡麻和苍耳子掩映着。跑进胡麻稞子里,她感到脚脖子软得仿佛用面团捏成,脚痛得如同锥刺。妹妹们跌跌撞撞,哭叫不迭。于是,她们便瘫坐在胡麻稞子里,再次搂抱在起。妹妹们都把脸藏在姐姐衣襟里,只有上官来弟,竖着头,惊恐不安地看着漫上河堤黄褐色大火。
先前她看到过那几十个穿绿衣裳人,鬼样嚎叫着从火海里钻出来。
他们身上都冒着火苗子。她听到那个熟悉声音在喊叫:“躺下打滚呀!躺下打滚!”
那个喊叫人带头,轱辘似地沿着河堤滚下来,好像个火球儿。十几个火球随后滚下来。火灭,他们身上、头发上冒着青烟。原先那碧绿与灌木叶子同样颜色漂亮衣服,失去本来面目,贴在他们身上,是些乌黑破布片儿。有个身上蹿火人,没有就地打滚,而是嗷嗷地叫着,风风火火往前跑。
跑到她们栖身胡麻地前,那里有个蓄着脏水大坑,坑里茂盛地生长着些杂草和几棵像树样粗壮水荇,通红茎秆,肥大叶片是鲜嫩鹅黄色,梢头高挑着束束柔软粉红色花序。那浑身着火人头扎到水坑里,砸得坑中水花四溅,群半大、尾巴刚刚褪掉小青蛙从坑边水草中扑扑楞楞地跳出来,几只洁白、正在水荇叶背产卵粉蝶轻飘飘地飞起来,消逝在阳光里,好像被灼热光线熔化。那人身上火熄,全身乌黑,头上脸上沾着层厚厚烂泥,腮上弯曲着条细小蚯蚓。分不清哪是他鼻子哪是他眼,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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