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桐油。五十六颗葫芦油光闪烁。队员们穿着黄布裤子,黑布褂子,头上戴着高粱蔑片编成尖顶八角斗笠。沙月亮斗笠顶上缀着朵红缨,区别于他队员,标志着他身份。他满意地扫眼驴和人,说:“弟兄们,抖起精神,让他们看看们黑驴鸟枪队威风!”说完这句话,他骗腿上驴,在驴腚上拍掌,黑驴便风般疾走。马是奔跑冠军,驴是行走模范。马背上骑手威风,驴背上骑手惬意。转眼光景,他们使出现在们大栏镇大街上。现在大街不是麦收时节大街,那时大街尘土飞扬,匹马跑趟,便能卷起路烟尘;现在大街被整整个夏天,bao雨拍打得坚硬光滑,沙月亮驴队,只在路上留下些白色蹄印,当然还留下串清脆蹄声。沙月亮黑驴们都像马样:钉着蹄铁,这是他发明创造。清脆驴蹄声先是吸引孩子们,然后便吸引;镇公所账房先生姚四。他穿着件不合时宜长袍,耳朵上依然夹着那支花;杆铅笔,从屋子里跑出来,迎着沙月亮驴头,鞠躬,满脸堆笑:“请问长官是哪个部分?是长住还是路过?需要小人办些啥服务?”
沙月亮跳下驴,道:“们是黑驴鸟枪队,是胶东抗日总队别动队,奉上司命令,长驻大栏镇组织抗日,你给们安排住处,准备草料喂驴,安排锅灶造饭。
饭菜不要好,鸡蛋大饼足矣。黑驴是抗日坐驴,定要喂好,干草要铡细过筛,拌料要用豆饼麸皮,饮驴要用新打井水,绝对不能用蛟龙河里浑水。“
“长官,”姚四道,“这大事俺做不主,俺要去请示镇长,不,他老人家刚被皇军任命为维持会长。”
“妈拉个巴子!”沙月亮黑着脸骂道,“为日本人做事就是汉*走狗!”
姚四道:“长官,俺镇长压根就不想当这个维持会长,他家里良田百顷,骡马成群,不愁吃不愁穿,干这差事,纯粹是被逼无奈。再说,这会长总要有人做,与其让别人做,还不如让俺大掌柜做……”
“带去见他!”沙月亮说。驴队在镇公所门前休息,姚四带着沙月亮进入福生堂大门。福生堂房子排十五间,共有七排,院院相通,门门相连,层层叠叠,宛若迷宫。沙月亮见到司马亭时,他正与躺在床上养伤司马库吵架。五月初五那天,司马库放火烧桥,没烧到日本人,自己屁股反被烧伤,伤口久久不愈,转变成褥疮。他现在只能趴在床上,高高地翘着屁股。
“哥,”司马库双手支着床,昂起头,目光炯炯地说,“你混蛋,你太混蛋,这维持会长是日本人狗,是游击队驴。老鼠钻到风箱里,两头受气差事,别人不干,偏你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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