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韩被捉走后第三天,三姐从炕上爬下来,赤着脚,毫无羞耻感地袒露着胸膛走到院子里。她跳上石榴树梢,把柔韧树枝压得像弓样。母亲急忙去拉她,她却纵身跃,轻捷地跳到梧桐树上,然后从梧桐树又跳到大楸树,从大楸树又降落到家草屋屋脊上。她动作轻盈得令人无法置信,仿佛身上生着丰满羽毛。她骑在屋脊上,双眼发直,脸上洋溢着黄金般微笑。母亲站在院子里,仰着头,可怜巴巴地哀求着:“领弟,娘好闺女,下来吧,从今往后,娘再也不管你啦,你愿意咋样就咋样吧……”三姐毫无反应,好像她已变成鸟,听不懂人类语言。母亲把四姐五姐六姐七姐八姐,连同司马家小家伙,都叫到院子里,动员她们向屋脊上三姐喊话。姐姐们声泪俱下地呼唤着,三姐依然不理睬。她侧低下头,像鸟儿梳理羽毛样咬咬肩膀。她脑袋转动幅度很大,脖子像转轴样灵活,她不但可以轻而易举地咬着自己肩膀,甚至能低头啄着那两颗小小乳头。毫不怀疑三姐能咬到自己屁股、脚后跟,只要她愿意,她嘴巴可以触到身体上任何个部位。实际上,认为三姐骑在屋脊上时,完全进入鸟境界,思想是鸟思想,行为是鸟行为,表情是鸟表情。认为,如果不是母亲请来樊三等千强人,用黑狗血把三姐从屋脊上泼下来话,三姐身上就会生出华丽羽毛,变成只美丽鸟,不是凤凰,便是孔雀;不是孔雀,便是锦鸡。无论她变成只什鸟,她都会展翅高飞,去寻找她鸟儿韩。但最终也是最可耻最可恨结果是:樊三大爷委派身材矮小灵活、外号猴子张毛林提着桶黑狗血,悄悄地爬上房脊,从后边逼近三姐,劈头盖脸地将狗血浇下去。
三姐在房脊上猛地跃起,呼扇着双臂,充满飞翔意念,但她身体却咕噜噜地从房脊滚到房檐,然后,沉重地跌在砖石甬路上。三姐头上破个杏子般窟窿,流血不止,昏厥过去。
母亲哭泣着,抓把草木灰堵住三姐头上血窟窿,然后,在四姐五姐帮助下,洗净三姐身上狗血,把她抬到炕上。
傍晚时分,三姐苏醒过来。母亲含着眼泪问:“领弟,你好吗?”三姐望着母亲,仿佛点点头,也仿佛没有点头。眼泪从她眼里串串涌出。母亲说:“委屈死俺孩子啦……”三姐却冷冷地说:“他被捉到日本去,十八年后才能回来。
娘,给设个坛吧。是鸟仙。“
母亲听这些话,犹如五雷轰顶,心中交集着百感,她惊悚地看着三姐妖气横生脸,千言万语涌到嘴边,但却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高密东北乡短暂历史上,曾有六个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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