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鲁氏终于明白,只要能照清人影东西,就有娜塔莎在里边。她把所有盛水器具都加上
喊人。
上官金童沉下河底,看到娜塔莎像鱼样在水草间游动着,他呼叫着她,口水把他呛昏。
上官金童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母亲炕上。他脑子里片空白,耳朵里响着寒风吹过电线时发出那种声音。他试图坐起来,被母亲制止。母亲用奶瓶喂给他些羊奶。他模模糊糊地记得,那只老山羊已经死掉,瓶里羊奶来自何处呢?他感到脑子木木,很不听使唤,便疲乏地闭上眼睛。恍惚中,他听到母亲跟大姐说起禳解事。她们声音像从瓶子里钻出来,很细,很远。母亲说:“他是中邪。”大姐说:“什邪?”母亲说:“看是个狐狸做祟。”
大姐道:“是不是那个寡妇?她生前顶着狐狸仙。”母亲说:“仙家也是,单找们金童,嗨,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哟……”大姐说:“娘啊,这好日子可是天也熬不下去啦……那个半截鬼,快把作践死啦……他像狗样……可是他又不行……娘,要是做出什事来,您可别骂……”母亲说:“还能骂你什呢?”
上官金童躺两天,脑子渐渐灵活,娜塔莎形象又时时刻刻地出现在眼前。他在瓦盆里洗脸,发现她在瓦盆里哭。他用镜子照脸,看到她在镜中笑。他闭上眼睛,就听到她喘息声,甚至能感到她柔软头发垂在自己脸上,她温暖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摸索着。上官鲁氏被宝贝儿子奇怪行为吓得举手无措,像个小孩子样,嘤嘤地哭着,跟着他转来转去。他枯黄脸倒映在水缸里,他说:“她在里边!”“谁?”上官鲁氏问。“她。”“她是谁?”“娜塔莎!她不高兴。”她看到儿子手伸进水缸里。水缸里除有水没有任何东西,但儿子却对着水缸神情激动地咕哝着她听不懂话。上官鲁氏把他拖到边,用木盖盖住水缸。但上官金童已经跪在瓦盆边,对着瓦盆中水神说神道。上官鲁氏把瓦盆里水泼掉,上官金童却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噘着嘴唇凑上去,好像要跟自己影子亲嘴。
母亲抱住上官金童,绝望地哭着:“儿啊,儿啊,你这是怎呀!娘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大,好不容易熬出头,没想到你成这模样啊……”
上官鲁氏脸上挂着亮晶晶泪珠,上官金童看到娜塔莎在泪珠里跳舞,从这个泪珠跳进那个泪珠。“她在这里!”他痴痴地指着上官鲁氏脸上泪珠说,“你别跑,娜塔莎。”
“她在哪儿?”上官鲁氏问。
“泪珠里。”上官金童说。
上官鲁氏慌忙擦掉泪水。上官金童又喊:“她跳到你眼睛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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