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里,隔着几个摇头晃脑、嘴巴里啧啧有声叫花子,立着个稳如泰山人。这人身穿件黑色棉袍,头戴顶毡帽,腋下夹个蓝布包袱。这是典型蹲清水衙门下级京官形象。那个蓝布包袱里,包着他们官服,进衙门才换上。但京官无论怎样清贫,每年还是可以从外省来京办事*员那里得到些好处,起码可以得到那份几乎成铁杆庄稼“冰炭费”吧?即便他格外廉洁,连这“冰炭费”也拒收,正常俸禄还是可以让他吃上大饼油条,怎着也不至于到站在叫花子和贫民队伍里等待庙里施粥地步吧?他很想上前去看看这个人脸,但他知道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地:鸡毛店里,难保没有高人奇士;馄饨挑前,也许蹲着英雄豪杰。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本朝同治皇帝闲着三宫六院不用,跑到韩家潭嫖野鸡;放着御膳房山珍海味不吃,跑到天桥去喝豆浆。前面这位大人,又怎能知道他是出于什样目前来排队喝粥?想到此他就老老实实地站着,打消上前去看那个人面孔想法。粥香气越来越浓,排队人不自觉地往前拥挤着,人与人之间距离越来越小。赵甲离那个稳重人也就更近。只要他歪头,赵甲就能看到他大半个脸。但那人身体正直,目不斜视。赵甲只能看到他那条不驯顺地垂在脑后辫子,和他被发垢污染得发亮衣领。那人生着两扇肥厚耳朵,耳轮和耳垂上生冻疮,有冻疮已经溃烂,流出黄色水。终于,激动人心时刻到。施粥开始,队伍缓慢地往前移动。这时,从排队人两侧,不时驰过挂着暖帘马拉或是骡拉轿车子,还有挎着篮子去亲友家送粥京城百姓。离大锅越近,香气越浓。赵甲听到片咕噜咕噜肠鸣。已经领到粥人,有蹲在路边,有站在墙角,双手捧着碗,唏溜唏溜地喝。那些捧着粥碗手,都如漆样黑。两个僧人,站在锅边,操着长柄大铁勺,很不耐烦地把勺里粥倒进伸过去碗里。粥从碗边上和勺子底上,点点滴滴地落下来。几条癞皮狗,忍着被人踢来踢去痛苦,抢舔着地上米粒。终于轮到那个人。赵甲看到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碗,递到僧人面前。僧人脸上显出奇怪神情。因为在这支等待施粥队伍里,人们碗个赛着个大,有碗其实就是盆,但这个人青花碗用只手就可以遮住。僧人小心翼翼地伸出盛满粥勺子——勺子比那人碗要大好几倍——慢慢地往碗里倒,勺子刚倾斜碗就盈尖。那人夹紧腋下衣包,双手捧着粥碗,对着僧人客气地点点头,然后便低着头走到路边,撩袍襟蹲下去,无声无息地喝起来。就在这人捧着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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