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听完彭玉麟这段肺腑之语,心中十分激动。他本是个于情感上极为丰富细腻人,在这个江水拍打战船秋夜,彭玉麟往事重重撩拨他心。去年在衡州见玉麟,便如同见到故交。几个月来,他对彭玉麟治理水师才能、勇敢果决性格和不居功不自夸品德十分欣赏,多次在心里称赞玉麟是个不可多得人才。今夜,听玉麟深情叙述,他对玉麟更加爱慕。如此深情男子,今世能有几人!这样心性专人,定是忠心耿耿贤臣良友。曾国藩说:“梅小姑在天之灵,会永远感激你。但小姑既已仙逝,你也不必再痴情为她世鳏居
只知曾国藩经史诗文最好,听这两句话后,方知他对绘画亦有研究,心中甚为折服,忙说:“涤丈所论,最为精辟。玉麟这些年也着实观赏过成千上万朵梅花,只是心性不灵,到底所画都只是俗品,今后还求涤丈多加指点。”
曾国藩摇摇头说:“平生最是拙于画,简直不能开笔。那年在翰苑,曾有幸睹大内所藏王冕画墨梅图,真是大饱眼福。”
“王冕墨梅图果然还存在世上,日后若有机会看眼,死都瞑目。”
“那墨梅图上还题着王冕自书首绝句:道是:‘家洗砚池边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从来说画品出自人品,王冕蔑视轩冕、高蹈远俗雅洁品格,使得所画梅花进入神品,这固然不错。但世人都没有注意到,王冕那种雅洁品格,也是长年受梅花薰陶结果。”
彭玉麟说:“涤丈所言甚是。人爱梅花,梅花也薰染人,人和花就渐渐地合。”
“雪琴常画梅,定然胸襟高洁,非辈所能比。”
“非是胸襟高洁,画梅乃另有所托。”彭玉麟话出口,便有点后悔。
曾国藩进船舱,便看见摆在木箱上麒麟梅花图,听彭玉麟这句话后,心里明白几分。他指着麒麟梅花图说:“雪琴,不想你还藏着件精致绣品。麒麟梅花,真有意思。你刚才说画梅另有所托,是不是玉麒麟在想红梅花呢?”
彭玉麟不好意思地脸红。曾国藩以个兄长口吻对彭玉麟说:“雪琴,你不要怪唐突,你今年已过三十八岁,尚不成家,莫非心中直在恋着个不可得到人,画梅就如同当年李义山写无题诗?”
彭玉麟很佩服曾国藩对世事人情观察得这样细微精到,真可谓眼看穿。与曾国藩相处近年,无论是人品,还是才学,彭玉麟对曾国藩佩服得五体投地。既然已被看出,彭玉麟也不想再隐瞒,便把压在胸中二十年来那桩既有欢悦,但更多哀怨往事,第次五十地告诉眼前这位向视为师长、引为知己湘勇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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