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祖父在时,每讥人家好积私产者为将败之征,又常讥驼五爹开口便言水口,达六爹开口便言桂花树,想诸弟亦熟闻之。你们嫂子女流不明大义,纪泽年幼无知,全仗诸弟教训,引入正大路,若引之于鄙私路,则将来计较锱铢,局量日窄,难以挽回。子孙之贫富各有命定。命果应富,虽无私产亦必有饭吃;命果应贫,虽有私产多于五马冲十倍百倍,亦仍归于无饭可吃。大哥阅历数十年,于人
事要请教你。俘虏长毛如何处置,是不是都杀掉?”
“对长毛喊口号、贴布告,自然要讲明投降不杀、胁从者释放回籍话,不过,”曾国藩轻松地说,“其实这两年来,凡捉到长毛,无论男女老少,律剜目凌迟,无例外。”
“剜目凌迟?”沅甫心微微跳,“大哥,那也太残酷点,难道不可以少杀些吗?”
曾国藩站起来,轻轻地拍沅甫肩膀,亲切地说:“九弟,你还初离书房,没有打过几天仗,怪不得有此仁慈之念。当初也和你个样。孟子说君子远庖厨,读书人连杀羊杀牛都不忍看,岂能亲手操刀杀人?但现在们已不是书斋里文人,而是带勇将官。既已带兵,自以杀贼为志,何必以多杀人为忌?又何必以杀人方式为忌?长毛之多虏多杀,流毒南纪,天父天兄之教,天王翼王之官,虽使周孔生于今日,亦断无不力谋诛灭之理。既谋诛灭,断无不多杀狠杀之理。望弟收起往日书生仁慈恻隐之心,多杀长毛,早建大功,做个顶天立地真男子。”沅甫点头,牢牢记住大哥这番教导。
谈大半夜国事,兄弟三人又扯到家事。曾国藩问:“沅甫,你刚从家里来,问你件事。”
“什事?”看到大哥脸正色,沅甫猜想定问是大事。
“去年年底,写信要各位老弟代将衡州五马冲百亩水田退掉,不知现在退没有?”
“早退。”沅甫听问是这件小事,心想,这也值得如此认真!遂不经意地说,“大哥还挂着那件事!接到大哥信后不久就退。四哥也是番好心,说大哥在外带兵,顾不得家事,们把大哥寄回钱买点田放在这里,今后也好为侄儿们谋点家业。五马冲田,还是请欧阳老先生去看,田蛮好。”
“退就好。澄侯及各位老弟心意领受。纪泽母子在家,承大家照顾,大哥心里已很感激,还要买什田呢?父亲与叔父至今未分家,老班兄弟尚且怡怡堂,哪有大哥自置私田之理!此风开,将来澄侯必置产于暮下,温甫必置产于大步桥,沅甫、季洪必各置产于中沙、紫甸数处,将来子孙必有轻弃祖居而移徒外家者。”
说到这里,曾国藩脸色严峻,温、沅也敛容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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