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默默地骑在马上赶路。曾国藩心更像满天无边无际阴云样,沉甸甸、紧巴巴。他望着水瘦山寒、寂寥冷落田野和马蹄下狭窄干裂、凹凸不平千年古道,陷入深深悲哀之中。这悲哀不是为父亲死。父亲寿过六十八岁,己身功名虽仅只秀才,但儿子为他请得品诰封和皇上三次赏赐,整个湘乡县,没有第二人有如此殊荣。做父亲可以瞑目,做儿子也对得起。曾国藩悲哀是他自己出山以来处境。
从咸丰二年十二月出山以来,五年过去,其中艰难辛苦、屈辱创伤之多,正如眼前锦江水样,倾不完,吐不尽。锦江水尚可以向人世间倾吐,自己肚子里这腔苦水,向谁去倾吐呢?——“好汉打脱牙和血吞”,他也不愿向别人倾吐。望着不见只航船枯浅锦江,他眼中出现水面平静湘江和波涛起伏长江。这两条曾被他深情吟咏过江河,差点儿吞没他躯体。两次投江,羞辱难洗,多少年后都将成为子孙后世笑柄。满腔热血,颗忠心为收复皇上江山,捍卫孔孟名教尊严,却落得个皇上猜疑,地方排挤,四面碰壁,八方龃龉,几陷于通国不容境地。这几年除痛苦,得到什呢?论官职,依旧只是个侍郎。江忠源带勇,从署理知县升到巡抚。胡林翼带勇,也从道员升到巡抚。这倒也罢。还有许多像陶恩培,文俊、耆龄类人,心地又坏,才质又庸劣,也个个加官晋爵,手握重权。天下事真是太不公平。但是,想想自己,他又不禁摇头叹气。论功劳,武昌、汉阳、蕲州、田镇,收复又丢失,最后还是别人再夺回。来江西两年多,九江、湖口至今未下,长毛仍控制七府四十余州县,有何功劳可言!难道说长毛不能灭,大清不能兴吗?难道说今生就只配做个书生,不能做李泌、裴度吗?
不远处田塍上,个农民牵头羸弱水牛在走着。
看着这头疲惫不堪牛,曾国藩突然想起衡州出兵那天,用来血祭那头牛。水牛渐渐地消失在薄暮中,看不见。曾国藩低头看着自己,猛然发现,这几年来,自己明显地瘦弱。还不到五十岁,何以衰老得如此之快!脑子里又浮现石鼓嘴下那头牛,它即将断气,痛苦地抽搐着,两只榛色眼球鼓鼓地望着苍天。曾国藩奇怪地觉得,那头牛仿佛就是他!
天色更暗,北风更紧,黄昏来临。四周山河、田地、房屋、道路慢慢模糊起来。出路在哪里?前途在哪里?曾国藩无法预卜,只觉得眼前天昏地暗,心情万般苍凉。他现在什都不想,也不要,仅仅巴望着早点回到荷叶塘。他太疲倦,他要在父亲墓旁静静地休息段时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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