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崇尚以强制强,老子则认为“柔胜刚,弱胜强”,“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江河所以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这句话说得多深刻!老子真是个把天下竞争之术揣摩得最为深透大智者。
曾国藩想起在长沙与绿营龃龉斗法,与湖南官场凿枘不合,想起在南昌与陈启迈、恽光宸争强斗胜,这切都是采取儒家直接、法家强权方式。结果呢?表面上胜利,实则埋下更大隐患。又如参清德、参陈启迈,越俎代庖、包揽干预种种情事,办理之时,固然痛快干脆,却没有想到锋芒毕露、刚烈太甚,伤害清德、陈启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无形中给自己设置许多障碍。这些隐患与障碍,如果不是自己亲身体验过,在书斋里,在六部签押房里是无论如何也设想不到,它们对事业损害,大大地超过时风光和快意!既然直接、以强对强手法有时不能行得通,而迂回、间接、柔弱方式也可以达到目,战胜强者,且不至于留下隐患,为什不采用呢?少年时代记住诸如“大方无隅”“大音稀声”“大象无形”“大巧若拙”话,过去直似懂非懂,现在下子豁然开朗。这些年来与官场内部以及与绿营争斗,其实都是种有隅之方,有声之音,有形之象,似巧实拙,真正大方、大象、大巧不是这样,它要做到全无形迹之嫌,全无斧凿之工。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柔弱,柔弱,天下万事万物,归根结底,莫不是以至柔克至刚。能克刚之柔,难道不是更刚吗?祖父“男儿以懦弱无刚为耻”家训,自己竟片面理解。曾国藩想到这里,兴奋地在《道德经》扉页上写下八个字:“大柔非柔,至刚无刚。”他觉得胸中郁结解开许多。
读罢《道德经》,他又拿起《庄子》来温习。这部又称为《南华经》《庄子》,是他最爱读书;从小到大,也不记得读过多少遍。那汪洋恣肆文笔,奇谲瑰丽意境,曾无数次地令他折服,令他神往。过去,他是把它作为文章范本来读,从中学习作文技巧,思想上,他不赞同庄子出世观点,心意地遵循孔孟之道,要入世拯世,建功立业,泽惠斯民,彪炳后昆。说也奇怪,经历过,bao风骤雨冲刷现在,曾国藩再来读《庄子》,对这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巨著,有很多共鸣之处。甚至,他还悟出庄子和孔子并不是截然相对立,入世出世,可以而且应该相辅相成,互为补充。如此,才能既做出壮烈奋进事业,又可保持宁静谦退心境。曾国藩为自己这个收获而高兴,并提起笔,郑重其事地记录下来:静中细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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