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温甫,你今年三十六岁,怎还这样不晓事?”曾国藩皱着眉头说,“三河战败,湘乡县几乎是家家丧亲,户户招魂,他们明里不说,心底里谁不把迪庵和你恨得要死。总是你们无能,才招致他们失去亲人。你若跟着他们起战死,曾氏全家尚能略感心安。你现在又未死回家,你有何面目见家乡父老?且湘勇历来最恨从敌营中逃回来人,你说是自己逃回来,谁为你作证?乡亲们会说你害得兄弟们死去,自己又投敌乞命。到那时,千夫所指,只怕你曾温甫会无病而亡吧!”
贞干本想替六哥说几句,听大哥这番话,吓得不敢再开口。
“带勇不行,回家不行,难道真要去死吗?”兄弟三人相对无言默坐良久,曾国华绝望地吐出句话。
“温甫,你想到哪里去。”曾国藩起身,走到六弟身旁,温存地拍着六弟肩膀,细声说,“你是亲兄弟,大哥怎会叫你去死。大哥为你想条生
过去。因此上奏皇上,说你已壮烈殉国。”曾国藩缓慢而沉重地说着。曾国华看得出,大哥在压抑着心中巨大痛苦,听到最后句话,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大哥继续说:“天恩格外褒奖,从优议恤,不仅追赠你为道员,还赏叔父从二品封典。日前已申明,叔父大人早蒙赏从品,请求加恩纪寿及岁引见,想必会蒙俯允。尤其是因你之殉国,皇上御笔亲书‘门忠义’四字,已命家里制匾悬挂黄金堂上。这是旷代殊荣,足使曾氏门第大放光辉。你现在要生还回家,将如何向皇上交代,们曾氏家如何向皇上交代?”
“请大哥再向皇上拜折,叙说生还缘由,请收回切赏赐,行吗?”曾国华试探着问。
“你说得好轻巧!”曾国藩瞟六弟眼,不悦地说,“欺君之罪,谁受得?”
“这不是有意。”曾国华分辩。
“纵然不是有意,但天下人都知道你曾国华是杀身成仁伟男子,皇上是优待功臣仁义之君。现在又上折说你未死,岂不贻笑天下!此举将置皇上于何地?”稍停下,曾国藩沉痛地说,“温甫,当‘门忠义’金匾从黄金堂取下时,你想想看,那会使曾氏家族蒙受多大耻辱!”
曾国华又起阵冷颤,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竟有这般严重。沉吟良久,他问大哥:“如此说来,今生已不能再带勇杀贼,报仇雪恨,显亲扬名?”
“不能。”曾国藩轻轻地答。
“好吧!”曾国华下最大决心,“明日就布衣回荷叶塘,躬耕田亩,课子读书,此生。”
“荷叶塘你也不能回。”
“这是为何?”曾国华害怕起来,难道当个厮守妻妾儿女普通老百姓也不成?他简直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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