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絮絮叨叨地讲着。夜已很深,他毫无倦意。春燕静静地听着,点滴都默默地记在心中。她觉得眼前这个半老头子,并不是世间传说那样威严可怕,他其实也是个普普通通男人,他对自己家,对自己老婆儿女有着深深爱。作为女人,春燕喜欢这样男人。
洗完脚,曾国藩坐
再急跳。她半低着头,眼睛望着水桶,聚精会神地听着。
“贺妹子命苦,过门第二年就难产死。接生婆说,肚子里怀着是个男伢,可惜呀!纪泽念着她,直不肯再娶。他娘不知劝过他多少遍,直到前年,才娶刘孟蓉二姑娘。孟蓉是多年来相交最深朋友,他是个顶好人。”
春燕用手探探泡脚水。水有点凉。她起身说:“大人,水不热,再去烧点来。”
“好吧,不要烧多。”
会儿,春燕提半壶滚水过来,加在木桶里,水温升高,曾国藩觉得很舒服。
“刘妹子过门三个年头,生两胎。头胎是伢子,只活到半岁就夭折。二胎是个妹子,刚生出来就憋气憋死。纪泽夫妇很伤心,写信安慰他们:死生有命,不要太悲痛,年纪轻轻,还怕今后没有崽女?”
曾国藩微微地笑,陈春燕也悄悄地笑下。猛然间,她想到自己,她希望今后能多生几个儿子;那样,她才能在曾家有地位。
“纪泽下来,夫人连生五个女儿。大姑娘叫纪静,嫁是翰林院好友湘潭袁芳瑛大儿子秉桢。秉桢人聪明,但好玩乐,看来今后难得成器。二姑娘纪耀嫁是同年茶陵陈岱云儿子远济。远济这孩子可怜。生下只有几天,娘就死,寄养在家,岁多才接回去。他自小失去亲娘,没有人娇惯,所以还能吃苦,也懂得自爱。咸丰三年岱云在池州府殉国,远济还只九岁多。夫人见他无父无母,很是怜爱,便常常接他到荷叶塘去住。今年上半年,远济虚岁刚交十八,夫人就急忙让他与纪耀完婚。三姑娘纪琛,许是罗罗山二儿子兆升,四姑娘纪纯许是郭筠仙大儿子刚基,都还未过门。五姑娘不满岁就死,得是痢疾。接下来是二儿子纪鸿。这孩子长得肥头大耳,虎虎有生气,大家见都喜爱。翰林院学士郭雨三硬要把他三女许给纪鸿。他女比纪鸿大三岁。夫人说,纪鸿学曾祖父、祖父样,娶个大点老婆,以后好照顾。想也有道理,就订这门亲事。所以,纪鸿岁时就有老婆。”
曾国藩开心地笑起来。春燕也觉得有趣,抿着嘴陪他笑。
“夫人最后胎是个女孩,取名叫纪芬,今年虚岁十岁,还没有许人。满妹子长得厚厚敦敦,是个有福有寿相,今后要为她寻个好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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