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懿把对联抱回家,又开始犯懒,想着等等再贴,最好等大年前天贴。那等到大年三十那天,对联还簇新红艳,可吉利呢。
她也开始像同龄人样,开始在夜里做梦,梦她未来儿媳妇是怎样,未来孙儿又是怎样。
吃过饭,甄懿提条草鱼和几斤米糕糖,腋下夹着两张烫金红纸去老中医那儿要副春联。街坊邻居都知道老中医字好人善,行医积福,由他代写春联再合适不过。不过今年去时候,谢老医生好像病,在晒满草药露天院子里写对联变成个文质彬彬年轻人,他们叫他小谢医生。
甄懿把草鱼和米糕糖送给他,也说明来意,小谢云淡风轻:“行,今年写,字差不离。礼物嘛,你带回去好。”
甄懿说:“那不行。”又开始盯着人家提腕运笔。
他还挺容易对字写得好看人有好感。
“宝,帮院子里拿把咸菜过来。”甄妈妈手抄着锅铲,站在门口冲院子里剥毛豆甄懿喊。
甄懿手里没停,剥噜声,又剥出颗脆嫩青豆,他有点害羞地说:“妈,别那大声地喊宝,隔壁邻居都笑话,多大都。”
“让他们笑话去呗。”甄妈妈像小姑娘似置气,“又不是叫他们。快,咸菜!”
“知道。”
甄懿从院子角落咸菜缸里掏出把乌绿酸香咸菜,又有点嫌弃它臭,手臂直僵僵地提着才送进厨房去。
小谢医生行云流水地写完,待字稍稍晾干,轻轻叠叠,交给甄懿。甄懿小心翼翼接过,那种近乎孩子情态把小谢逗笑,“又不是领奖状,那紧张干什?”
年轻人容易来话,所以小谢问:“之前没看见过你。也祝这边?上大学吗?”
“研究生都毕业。”
“看不出来,脸太嫩。”
甄懿说不出高兴或不高兴,扰人心思小谢把话头收,进屋喝茶去。
他照例巡视遍厨房,知道中午吃什菜,不错,除道咸菜炒冬菇,全是他爱吃。他下黑手拣走块可乐鸡翅,美滋滋走回院子。
甄懿还和小时候样,爱待在院子里。他吃完鸡翅,把鸡骨头扔在地上,旁打瞌睡老狗大黄闻味而来,粗舌头卷就把骨头嘎吱嘎吱咬碎。
天气难得晴好,四方小院落踩出片澄蓝薄透天,像出絮水晶。空气中漂浮着忍冬和白梅香气,全是甄妈妈闲时种下。花坛旁边有只旧鸡笼,预备明年养只小鸡,给大黄做个伴。
甄懿还是坐在那儿剥毛豆。
甄妈妈透过直对厨房窗户看他,有瞬间恍惚,她孩子怎好像还没长大似,可是有些时候,譬如上次圣诞前后,电话里他哭得那可怜,她作为母亲又有种孩子长大无措以及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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