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遍又遍地看着那位散修每日提着驱灵灯在京观巨大坟冢中静静逡巡,再去塔顶敲响那枚古钟。
看着他先助人救人、再害人杀人;看着他由善至恶。
他还得遍又遍地确认那些被收留孩子,依次落入虎口,个接个死去,变成受人控制行尸。
他有时候会在尸首边站上很久,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
他握剑手始终很稳,站在雾里时也总是身形长直。他戴着面具,所以无人知道面具下那张脸上会有什表情。
那是灵王接过最麻烦天诏。
因为那名散修往复太多回,仅仅是他个人,就衍生出数十条不同线。
乌行雪记得太清楚……
每次起始,都是他飞身落于京观,站在那座不见光亮高塔之下,仰头看着塔上悬垂钟。
他总是抬手合上银丝面具,遮住容貌,再拨剑柄,走近青灰色冷雾之中。
,发不可收拾……
他也回到过走火入魔之前,想要就此自封,却又舍不得后来身修为,以及为所欲为时满足和痛快。
他还回到过更早时候,索性避开京观,另寻洞府。却又在见到京观亡魂作祟时,忍不住出手,然后又慢慢回到老路。
人总是复杂至极。
那散修往复来回多,连他自己都弄不清自己究竟是善是恶,为何曾经做那多善事,后来又能做那多恶事?
他总是站着,良久之后甩去剑上泥星或是血珠,转身没入浓雾里。
到后来他看太多次散修生平,看太多次孩童死去,看太多次尸山遍野,每条都是由他掰过来。
以至于有那瞬间,他生出丝微妙厌弃感。
他也不清楚那忽然横生厌弃感从何而来,又是冲着谁——是厌弃那些行事不顾后果人,还是也包含提着剑仿佛旁观者自己。
清理掉所有乱线后
穿过冷雾,他就会落在其中条线上。
他看着那位散修走着既定路,直到抓住因果转变节点,然后提剑斩得干干净净。
每斩断条线,他总要再探查番,清理掉些错漏细枝末节,确认切无误再奔赴另条。
而确认无误,就意味着他要看到那些关键事情发生……
于是他辗转于那些混乱线里,斩杀、清理、探查。
为何后来杀人啖肉都不眨眼,回到过去看见亡魂作祟,却还会忍不住出手救人?
后来往复得多,他便麻木。
他反反复复地过着那数十年生活,这样不行便那样,那样不行再换样。以至于有时候他会忽然怀疑,自己才是唯无家可归亡人,困在那数十年形成局里。
再到后来,他甚至忘记自己这样反复回去究竟想要什,只记得这种“想要回去”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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