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目睹过如此烈性瘟疫,医书上倒是有些关于恐怖瘟疫记载,可他活二十年,这是头次亲眼见到。
男孩神色渐渐放松下来,割开毒疮清理创口会减缓痛楚,皇家医学院前阵子就发现这点,可这过程麻烦又令人作呕,早已精疲力竭医师们更愿意把精力和耐心花在有可能痊愈患者身上。
安吉洛明白这个道理,他在做无用功,他浪费宝贵休息时间,却半个人也救不活,他只能让这些患者死得不那疼,但无论如何,他……他就是无法袖手旁观。
哪怕少些痛苦也是好。
照料完小男孩,安吉洛又去为其他病患割除毒疮,视情况给他们阿片酊。负责轮值医疗棚修士又去躲懒――圣堂修士们大抵是这路货色,安吉洛早已习惯。前些年教会高层闹出过几次大丑闻后,圣灵教日渐式微,修士们渐渐不再受到教民们敬重与供养,他们也索性破罐破摔,酗酒、宿娼、偷*耍滑、顺手牵羊……他们根本就是群无赖和小偷。
不是安吉洛值班,正因如此,他才有余暇四处奔走。他使尽浑身解数,从瘟疫管控所讨来半瓶阿片酊,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比黄金还贵重,他得珍惜地使用,妇孺优先,至于那些壮年男子,或许轮不上……他想给所有人用药,若是有途径,他宁可用他血液去换同等分量药剂,可药品严重短缺,说什也没用,他实在没法子。
“嘿,小家伙……”安吉洛温声招呼道,半跪到个小男孩身侧,轻轻揉揉他油腻肮脏头发。
小男孩依偎在母亲怀抱中,眸光癫狂而恐惧地凝视着棚顶,犹如陷入某种谵妄中――这是晚期患者症状之。他纤弱如苇草,疫病已侵蚀他全身,几枚大得骇人毒疮使皮肤肿胀发亮,他母亲是健康人,她徒劳地抱着他,面孔枯败、疲惫。
安吉洛怜悯地瞥那母亲眼,压低嗓门对小男孩道:“这种药剂会帮助你对抗病魔。”
旋即,他给他点儿阿片酊用以止痛。
处理完那些毒疮,安吉洛又为病患们简单擦拭身体,清洁便溺与血污,帮难以活动人翻身,喂他们喝水,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们切都会好起来……
是,这玩意儿唯作用就是止痛……
除此之外安吉洛做不多少事。
他为男孩毒疮消毒,用手术刀薄刃割开那足有拳头大玩意儿,黄绿相间脓液从中涌出,弥漫着炼狱般恶臭……安吉洛咬咬嘴唇,这些都是病患体内溶解组织,他有时甚至能从里头翻捡出少许器官残片。
――这种疾病会使人“融化”,从里到外。那些无人填埋尸体甚至会在死亡几天后化为血浆,连骨头都不剩。
这简直使安吉洛联想到某些剧毒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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