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也想过,有天谢观家人找过来怎办,”谢廷芳扶着桌子,抖抖索索地从柜子最角落里摸出个落满灰尘糖盒,打开来,里面是颗生锈子弹,“他刚来那会儿,眼角下有颗痣,后来等脑袋治好,那颗痣不知道怎回事就消掉。想着,孩子虽然记不得,总要留个日后相认凭证。”
“你看看,这颗子弹你认得不?”
右胸上伤口似有所感,刹那闪现过阵共鸣般撕裂疼痛。
霍明钧曾被出自同把枪、同样型号子弹射穿肺叶,没有人会比他更熟悉这枚子弹。
十年之后,那个怯怯地叫他“哥哥”少年,终于回到他身边。
距大兴山只有小时左右车程。
霍明钧亲自登门,拜访谢观父亲,谢廷芳。
从十年前那场精心策划绑架案起,桩桩件件,他无意隐瞒,全都讲给谢庭芳听。
故事后半部分,在距大兴山百里之外另个山村里,终于得以补全。
谢廷芳亲生儿子谢观,十五岁罹患急性白血病去世,谢观母亲徐杏儿承受不住打击,精神崩溃,病不起。为给她治病,谢廷芳经常进山采草药卖钱。于是那年八月个清晨,他在驼岭下捡到个浑身是血半大少年。
陈旧子弹头被他死死攥在掌心里,锈迹斑驳,似乎还泛着新鲜狰狞血气。疼痛将他从深陷回忆里唤醒,霍明钧抬眼看去,恰好对上谢观大伤元气后略显苍白微笑。
时间,无数念头自脑海中涌起,却又如潮水般黯然褪去。
他从沂州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怀揣着满腔待叙别情、幡然追悔,千百般滋味把多年来空白心绪搅成江惊涛拍岸,十年前那段带血真相几乎要脱
谢廷芳刚经历过丧子之痛,无法对这还剩口气孩子坐视不管,便将他背回家。说来奇怪,他妻子先前分明已病生活不能自理,看到这个孩子却奇迹般地恢复神智,衣不解带地看护照顾,仿佛突然找回精神支柱,病痛下子去大半。
除她坚称这孩子就是她谢观。
那孩子撞脑袋,断三根肋骨,肩上还有处枪伤,谢廷芳担心他救不回来,抱着他到镇上找到位据说有祖传技艺老中医,连针灸带治外伤,足足五天这孩子才睁开眼睛,却什也不记得,甚至语言功能失常,连话都不会说,像个被格式化机器人。
纵然谢廷芳不信命,也忍不住想,许是上天垂怜,不忍心见他们夫妇二人半生孤苦,才把这个孩子送到他们身边。
老中医妙手回春,那孩子逐渐好起来,除没有记忆,其他与寻常少年无异。因为徐杏儿固执地认为他就是自己儿子,他便顶谢观户口,以谢观身份生活,直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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