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静悄悄地不闻人语,纸灯笼只能照亮檐下方寸之地,好在今夜月圆,遍地银辉胜雪,他缓步走下台阶,如同踏入轻纱铺就河流。这本该是幅清冷宁静美景,闻衡刚在院中站定,却立刻蹙起眉头。
循着窸窸窣窣动静走去,闻衡看着与院子只有墙之隔马棚,难得地感觉到阵气闷。
那个按理说应当在侍卫房中安睡、令他颇费些心思小孩,正抱着稻草在马棚角落给自己搭出个窝。初冬时节,夜风寒凉刺骨,他衣衫单薄,被冻得四肢抖似筛糠,可即便如此,也不肯乖乖听从安排。
那背影无言地透出孤独,还有种死不回头固执。
闻衡从没遇见过这油盐不进孩子,有瞬间被气得恍惚,然而正当他要开口时,心底里忽然升起个念头:他对这孩子在意看似毫无来由,可仔细想想,聪慧早熟、敏感固执……这些令他气急特质是如此熟悉,闻衡像这大时,他名字也曾不止次和这些词汇同时出现。
,“怎这问?”
范扬道:“世子恕罪。属下看您平时似乎不爱管闲事,今日却对这孩子颇为在意,心中疑惑,故而斗胆问。”
“确实特殊。”闻衡单手支颐,懒洋洋地靠在桌边,“你没发现,他根骨不凡,资质奇佳,是个学武好苗子。”
范扬完全没注意到,只能顺着闻衡思路道:“所以您是想把他收入王府,善加培养?”。
“不错。”闻衡慢慢道,“猜他被拐骗、甚至有可能是被强掳过来,十有八九也是因为这身天赋。你要做好准备,倘若有人寻仇上门,能保还是尽量保他次。贵珠出乎贱蚌,倘若教导得法,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换言之,当闻衡看着这孩子次又次地躲避退缩,何尝不是看到自己闭门不出、自厌自弃那些年。
那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能够走下去路,是不是也可以试着顺手拉别人把呢?
“忙着呢?”
黑暗中,他冷不丁开腔,把铺稻草孩子吓跳。转身看,只见闻衡披着斗篷抱臂站在门外,月光下侧脸宛如玉雕,虽仍带有少年青涩稚气,可确乎是令他自惭形秽好看,
范扬心服口服:“遵命。”
闻衡递过封薄薄信笺:“这封信你找人替送回府中,顺便取瓶沃雪青竹丸。”
沃雪青竹丸是王府密藏解毒灵药,范扬吃惊:“世子为何要取药?是哪处——”
“以防万。”闻衡打断他,“不必惊慌。去罢。”
冬日里天黑得早,晚饭时又拖延许久,待切收拾停当,窗外夜色已是深浓。闻衡下午听经时犯困,这会儿反而精神。他闲来无事,索性披上外袍出门,打算散步消食,顺便想想该如何安顿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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