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个行走在游廊里背影。大那个穿着玄色袿衣,衣袂翩飞,走在前头,小那个错开几步,落在后面,伸出只小胖手拽着前面人宽袖,另只手拎着个纸笼子,里头闪着莹莹光。
这是景砚与乔玉三年前初见时情景。那时景砚生平头回在后花园小池塘边捉晚上萤火虫,就为哄乔玉不要再可怜巴巴地流眼泪,功课还未完成,如梦初醒,要回书房读书。乔玉还未玩够,迈着小短腿追着景砚过去,路叫着神仙哥哥别跑,倒是在宫人里头惹不少笑话。
景砚怔,低头抚过画上空白地方。砖石不好上色,时间又太短,乔玉便只用衣纹笔
宫建造之初,也不是冷宫禁苑用途,宫中草木都有定数,连砖石都格外用心。大周皇城大多用两种砖石,种是烧制出来红砖,按照宫中规制,颜色极为浓艳,堆砌出来宫墙连成片,灿若云霞。而另种则是石头打磨出来青砖,纯质朴实。
乔玉人小,没什力气,景砚把他留在旁,自己去挑拣几块完整砖石,单手摞着,搬到书房。
他跟在景砚身后,又想靠近,又怕碍事,整个人就像是个找不着路小蜜蜂,嗡嗡地问道:“是不是很累呀,您不要看年纪小,力气,力气可大,要不然也来搬块!”
就这小小个人,每日拎个食盒都要气喘吁吁,说起假话来却丝毫不脸红。
景砚没戳穿他谎话,笑着拒绝他好心,三两步就跨到书房,将砖石放在书桌上,又将颜料都摆出来。
乔玉挑选块品相完整红砖,大体比量尺寸,浓密长睫毛在眼下落出片阴影,他在画画时候总是很认真。待考虑片刻后,乔玉抬眼挑选支长锋狼毫,将左手袖子往上卷卷,确定不会阻碍行动,又在笔尖略蘸些石青色,点点在红砖上勾勒出脑子中早已描绘好线条。
他神色认真极,眉头微皱,抿着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还未干透墨水。乔玉是个娇纵任性孩子,大多数时候太过活泼,跳来跳去,停不下来,少有这安静时候。
外面天色不好,屋内太暗,景砚移步,点两支蜡烛在书桌左右,乔玉便整个人映衬在昏黄灯火下,从景砚角度瞧过去,能看到他小半个侧脸。
乔玉五官轮廓都是很柔和曲线,肤白唇红,长发垂坠于肩头,鬓角鸦黑,眉眼半阖,里头似乎隐隐约约地汪着水,整个人都浸在灯光里。他侧脸瞧起来只有这三种纯粹颜色,却并不显得寡淡,而是朦胧沉静,动人至极。
他画好会,那些原先瞧起来只是莫名线条渐渐交融,大小两个人影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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