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干涉又有什意思呢?”公仪竹悠悠劝道:“今日之九江,未必昨日之沧江,现在寒千岭,也不定是另个枕霜流——昨天西坡桃林上匆匆见,觉得这孩子起码看起来比你聪明多。”
枕霜流不开口,只是闷声闷气地把自己塞进那张紫檀圈椅里,睫毛和眼皮同半垂着,在卧蚕上打出两道浅淡阴影。他看上去仍郁郁于怀,只是涉及到“沧江”二字,便不想再多说话而已。
看他这幅半死不活模样,公仪竹忍不住响鼓用重槌。
他把茶杯平平放回硬木桌面上,又蘸杯中茶水,写下“洛沧”、“洛江”两个名字,口吻中说不好带着几分讥讽意味:“要不是从九江那里知道你化名和‘弟弟’,还不知道你成如此自欺欺人之辈——你当年那股见面不顺眼,就在茶水里下毒、枕头底下压蛊、被窝里放蛇、门檐上钉排暗器,生怕不死心劲儿呢?”
枕霜流眉心登时抽痛般猛然蹙紧!
乐峰之上,竹庐以内,洛九江对堂上二人告辞离去,枕霜流看着他尚且未脱少年跳脱姿态背影,幽幽吐出口长气。
“着魔样。”他这样评价他弟子。
公仪竹正捧着清茶啜饮,听闻这话噗地笑出声来,把杯中茶水也吹起几点小小水花:“真有意思,竟然是你来说这种话吗?”
枕霜流听出他言下之意,冷冷回视,静待他下文。
“‘那条蛇有什好,怎让你魔障样,年里有半年陪他在最危险地方,剩下半年都在去找他路上。’——还以为这样话,只有年轻时候才会说呢。”
他当然不是为少年时试图杀公仪竹事感到抱歉,他痛苦是因为公仪竹提到那段他化名为“洛沧”时光。
公仪竹说他是自欺欺人,其实并不是这样。
沧江死前让他替自己活着,要他从此替他观尽河山,行千盅酒,然而枕霜流实在无能,他拖着两条残腿
公仪竹不紧不慢地用茶盖刮过杯中浮沫,投向门口眼神竟然有些怀念:“真亲切,看九江现在这个模样,就宛如昨日重现,是不是?”
“……”枕霜流放在膝盖上手臂神经质般抽紧下,他紧咬着牙,字字从牙缝中挤出言语仿若带着积年累月血气,“那种昨日,也值得重现?”
“你觉得不值吗?”公仪竹微微笑,“也是,对你来说,这种过去还不如没有。要是沧江从没见过你面,也没替你受那死劫,想必咱们今日个畅游人间,个含笑九泉,全都欢欣如意。可若沧江再世,就是明知前路上有千死万死,你猜他要不要再遇上你?”
“……”枕霜流默然不语。
公仪竹然地笑:“你知道他必然会,沧江就是这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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